对于红钢的任何表现,秦海都不会觉得意外。国内这么多钢铁企业,有愿意顾全大局的,也有眼睛只盯着自己的小集团利益的,秦海无法以自己的原则去要求别人。他走访这些企业,只是为了摸一下大家的底,以便确定自己在与外商进行谈判时的策略。
听到庞永涪装傻,秦海微微一笑,说道:“庞总果然英明,我今天到红钢的,的确是为了铁矿石谈判的事情,想听听红钢对这件事情的态度。”
“中央是什么态度?”庞永涪没有回答秦海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秦海道:“中央的态度很明确,希望全国的钢铁企业能够团结一致,同心同德,用同一个声音和淡水河谷以及必和必拓谈判,以便为中国钢铁行业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同心同德,这句话真是说到我们心坎里去了。”庞永涪说道,“我们的思想和中央是完全一致的,那就是和国内的同行要同心同德,共渡难关。”
“这可太好了。”秦海淡淡地笑着说道,他明白,庞永涪这话只是一个开场白而已,更重要的话还在后头。
“可是……”庞永涪不出意料来了一个神一般的转折,他叹着气说道:“我们想和其他同行同心同德,可是人家不这样想啊。我们红原钢铁公司在国内钢铁行业里面只能算是第二梯队,哪敢奢望和第一梯队同心同德。”
“庞总是什么意思,能否说得更明确一些?”秦海问道。
庞永涪道:“眼前的形势是很清楚的,淡水河谷和必和必拓打算大幅提高铁矿石价格,对于我们红钢来说,完全就是给我们套了一个绞索。可是我们伸头是死,缩头也是死,如果不接受这样的价格。我们的原材料就要断顿了,这个问题秦总替我们考虑过没有?”
秦海道:“不瞒庞总,我们的策略是咬住中国能够接受的底价,那就是涨价幅度不能超过20%,如果淡水河谷和必和必拓坚持更高的报价。我们就中断和它们的合作。庞总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但你也得想一想,如果我们坚持不与它们合作,他们也同样顶不住,这其实就是考验谁能够坚持到最后的事情。”
“我们坚持不了。”庞永涪断然地说道。
“为什么?”秦海问道。
庞永涪道:“我知道你们大秦集团能坚持,因为你们手里有5000万吨储备的矿石。燕钢、浦钢他们也没问题,他们要么有自己的矿山,要么也有充足的储备。都能够坚持一段时间。我们红钢现在只剩下一个月的原材料库存了。如果淡水河谷现在要涨价,我们必须接受,否则就得停工。秦总刚才说大家要同心同德,我想问问,燕钢、浦钢他们能不能和我们同心同德,把他们的矿石匀一部分给我们?”
“这个恐怕办不到。”秦海摇了摇头,说道:“庞总,经贸委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向各家钢企发出过预警。要求大家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增加库存,避免受到国际矿石价格波动的影响。我们大秦集团的储备。也是占用了大量的流动资金积累起来的,红钢自己事先没有建起储备,现在怎么能怨别人呢?”
“我们也想建立储备,可是哪有钱?”庞永涪道,“我们的利润都被省里挪走了,对了,其中有一部分还和秦总你有关系,那就是被挪到红原汽车公司去搞电动车了。我们从去年年初就开始向省里打报告,要求留下一部分利润用于矿石储备,可是省里一直都没批下来,我们有什么办法?”
庞永涪的这个回答,三分为实,七分为虚。红原省挪用了红原钢铁公司的一部分利润,这是事实,但省里并没有拿走所有的利润,而是给红钢留下了很大的一块。庞永涪把这部分资金用在了房地产开发上,在当地建了几个楼盘,目前正在销售,资金尚未收回,这才是红钢没有矿石储备的真正原因。
秦海到红钢来拜访,事先当然也了解过红钢的情况。面对着庞永涪的谎言,秦海没有去揭穿,而是自顾自地说道:“红钢的困难,其他一些钢铁企业也同样存在。现在咱们国家已经不是计划体制,不可能用行政命令在企业间平调物资。燕钢、浦钢等企业都有一些矿石储备,如果红钢愿意按照与他们协商,按市场价格从他们手里获得一些矿石,中央是不会干涉的。但要让中央直接出面来协调,恐怕不太合适。”
“是啊,既然是如此,那还说什么同心同德呢?”庞永涪耸耸肩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