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水河谷垄断着全球40%以上的铁矿石贸易,在外人看来是个不可战胜的巨无霸。 但卡勒姆自己知道,这种强大其实是很虚弱的。矿业是一种资本密集型的产业,从收购一座矿山,到修路、购置设备,每一步都要花费巨额的资金。
淡水河谷拥有几千亿美元的资本,但同时也拥有上千亿的负债。每一天,公司都要付出上千万美元的利息,同时为所拥有的设备支付上千万美元的折旧,再算上全球各地的分公司、矿山等处的房租、雇员工资等各项支出,公司必须保证每年200亿以上的营业收入,才能够保证盈亏平衡。
秦海看到的,正是淡水河谷的这条软肋。他知道,与淡水河谷之间的铁矿石交易对于中国钢铁行业来说至关重要,对于淡水河谷本身来说,也是生死攸关。如果双方真的谈崩了,中国方面的损失无疑是更大的,但淡水河谷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同样要遭受灭顶之灾。
淡水河谷的信心,来自于相信中国钢铁产业是追求理性的,不会愿意与淡水河谷拼个鱼死网破。但它万万没有想到,中国居然真的玩起心跳来了,要和淡水河谷比一比,谁是最先眨眼的那一个。
卡勒姆敢赌吗?显而易见,他是没有这样胆量的。中国现在摆出来的阵势,就是在警告淡水河谷,如果他们不屈服,中国人宁可多花钱,也要寻找新的矿石供应来源。如果真的拼成这样的格局,中国会损失几十亿甚至几百亿美元,这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能够承受的。而淡水河谷将会在这场斗争中彻底破产,即使卡勒姆想玩,他背后的董事会也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亮出红牌。
可是,如果被中国人吓唬一下就退缩了,这也不符合淡水河谷的利益,所以卡勒姆必须要想办法摸清中国人的底牌。看看中国人到底是真的要开战,还是仅仅在虚张声势。
一封绝密的电子邮件通过海底光缆飞向了遥远的东方,出现在浦江市新振资源贸易公司总经理孙振江的电脑显示屏上。
十年前的一场钢材大战,孙振江赔光了经商十几年积累下来的几十亿资产,幸亏家里的长辈在上层有一些老关系,帮助抹平了他在多家银行贷出的款项,这才保住了他的人身自由。他原先的贸易公司被迫关门了。他跑到国外去呆了几年,看看风头已经过去。这才重新回国,在浦江注册了这家新振贸易公司,专门从事进口国外矿产的业务,其业务中最大的一项,就是铁矿石。
早些年做生意的时候,孙振江有一帮过去大院里共同长大的小兄弟,互相帮衬。钢材大战的时候,孙振江把这些小兄弟都拖下了水,事后又企图让小兄弟们替他解套。结果犯了众怒,险些没被这些小兄弟追杀。这次回国之后,孙振江甚至不敢再回京城去做生意,更谈不上和这些小兄弟联手了。
作为孤家寡人的他,只能傍上了淡水河谷。他明面上是淡水河谷公司在国内的代理商,私底下还兼任着商业间谍的身份。倒腾钢材的那些年里,他与国内许多钢铁企业都有往来。后来的钢材大战中。孙振江与钢铁企业并没有产生矛盾,直到现在还能混个脸熟。再加上他能够从淡水河谷获得铁矿石,一来二去,他也就成了各家钢企的座上宾。
接到乔夫茨的邮件,孙振江既兴奋又忐忑。他兴奋的地方在于,淡水河谷在重大战略问题上有求于他。这就意味着他在淡水河谷的地位提高了,以后也有了更多争取利益的资本。忐忑之处,则在于他深知自己在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这不是平平常常地提供一点背景资料之类的信息,而是在刺探中国最核心的产业情报。
“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如果再惹祸,就别指望家里再救你了!”
10年前长辈怒气冲冲的喝斥声,蓦然在孙振江的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地抱着头。捂着耳朵,试图把这个声音屏蔽在外。
要不要铤而走险,去帮乔夫茨办这件事情呢?孙振江陷入了矛盾之中。向前走一步,就可能是无限的利益回报,同时伴随着牢狱的风险;而如果向后退一步,他将失去淡水河谷对他的信任,继而在商场上止步不前,只能过着穷人的日子。
***,富贵险中求,当年老爹不也是拎着脑袋上战场,才换来了显耀的地位和子孙的荣华,自己怎么就不能去冒一次风险呢?
想到此,孙振江抄起桌上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里亲昵地招呼道:“喂,向总,我明天到红原去出差,有没有时间一起坐坐?”
红原钢铁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庞永涪和向鹏达对面而坐,手里的香烟结出了长长的烟蒂,而两个人都浑然不觉。
“孙振江说,他能够帮咱们搞到淡水河谷的铁矿石。”向鹏达向庞永涪汇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