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沉,阿凉和十三正要随行而去,却被那女子挡住了:“圣姑只请沐公子一人,还请你等在此等侯。”
“好。”洛樱毫不犹豫的点头同意。
“公子……”
三人脸上齐齐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洛樱淡淡一笑,坚持已见,辞别了他三人。
很快,那女子拿了一块黑布蒙上了她的眼睛,她只能听声音跟着那女子一步一步往前走,上上下下也不知拐了几道弯,走了多少路,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轻巧的脚步声。
因为蒙着脸,山行难行,虽有人引路,洛樱一路也是跌跌撞撞,几次摔倒又爬起来。
“沐公子,请跟我来吧!”
又听到一个女子清越的声音,已另换了另一个女子来带路,又拐了弯弯绕绕几个圈,
洛樱的心一直悬着,心中还有一丝好奇和震惊。
没想到上了华盖山顶,想寻到莲月教分坛也不容易,这些人带她走来绕去,好似又走过了一座山头。
终于,她感觉到脚下的路平坦了一些,像是踩到了青砖铺的地面,她暗自猜想,应该快到了,果不其然,又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引路女子解下了蒙在她脸上的黑布。
天空,一道阳光冲破雾气袭来,洛樱有些不能适应这样的强光刺激,抬手挡住了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眼睛方能适应,定眼一看,就看到一座高大巍峨的古宅坐落在茫茫迷雾之中,给人如入蓬莱仙境之感。
古宅之后,隐隐可以看见一些黛色青山,放眼望去,那些黛色青山在漫漫云雾之中只露尖尖小角,瞧地势,应该比都比这里低。
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到大门旁设立着一座几乎要冲破云宵的巨大的石碑,石碑上深刻着三个笔力遒劲,龙飞凤舞的血色大字——莲月教。
“沐公子,请!”
引路女子伸手一引,洛樱便跟着她一路踏着青石台阶蜿蜒而上,台阶两侧立着皆是身着红巾黄衣的侍卫,一个个在寒风中凛冽不动,仿佛雕像。
又是一阵狂风起,洛樱行走在台阶上,有飘然乘风之感,身子晃了晃,又差点被吹飞,而那些侍立两侧的人,却依旧能保存稳如泰山的站姿。
洛樱更加震惊,她对莲月教虽有些了解,但烈焰门获得的情报也只是皮毛而已,如今看来,这些人不仅训练有素,而且耐力极强。
联想到莲月教近段时间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在收买人心,自古道: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在莲月教教徒越来越多,就厉皓一人在短期之内已经拉了近百人入教,不仅厉皓,自打郑西霸入了教以后,也成了积极分子,不仅他手下的人,他手下的家人也都跟着入了教。
难道莲月教意在天下?
她更觉心惊,对莲月教教主和圣姑的身份也越来越好奇。
正想着,已走到了台阶尽头,从大门旁边的东侧门走出来一个姑娘,对着她说道:“沐公子,圣姑在里面等着你呢。”
“多谢姐姐。”
反正一个人都不认识,但凡是姑娘,她一律都叫姐姐。
她又跟着这姑娘从东侧门走了进去,一进去,顿时有一种高大空旷之感,抬头一看,室内上方是伞盖形藻井,井内绘一弯血色玄月,血月周围盘绕若干莲花。
图案渐次展开,更显得屋顶高远深邃。
又是一阵冷风穿门而过,直扑在洛樱的背后,洛樱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冷颤,心里却还能勉强保持冷静。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走进这里,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她见到莲月教教主时一样,具体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感觉,却足以令她心生寒意,本能的就想要远离。
再往里面,身上感觉越来越暖和,有烟色鲛绡纱幔微微起伏,抬眸看,三尺台阶上,正襟危坐着一名头戴红巾,身着白衣的女子,女子脸上蒙着一层雪色面纱,洛樱只看见她飞扬的眉,凌厉的眼。
“就是你,要见我?”
看着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少年,她的眼神带着一种天然的清傲和高贵,还夹杂着一种看穿她面具之后真实面庞的讥诮和锋利。
洛樱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着,有种被拆穿的感觉,可是她还是保持了一份镇静,抬眸看着她道:“是。”
“你要救何人?”
“是鄙人的一位朋友。”
“可知他身患何病?”
“不是生病,是中毒。”
“哦,可知中了何毒?”
“噬魂之毒。”
“你确定?”
“确定。”
“……”圣姑怔了一下,摇头一叹,声音却是冰冷的,“这个毒,我解不了。”
“……”
洛樱听了,脑子里顿时轰然一炸,她冒了这么大风险,怀揣着希望跑到莲月教来,没想到圣姑还未见大哥,就已经断定自己不能解噬魂之毒。
难道,要让她再一次承受亲人离去的痛苦?
不,大哥不知经历了多少苦难才来到她的身边,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最后要毒发身亡,她无法再承受这样的失去。
“不过……”忽然,圣姑话锋一转,幽冷道,“我没有办法,或许教主会有办法。”
“圣姑此言当真?”
洛樱绝望的眼睛里重新闪过希望的光。
“自然是真。”
“那请问圣姑,鄙人可否有幸得见教主?”
不管她对教主有着什么的感觉,哪怕他会威胁到她的生命,只要能救回大哥,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圣姑摇摇头:“可惜教主不在教内。”
“那他在哪里?”
她从来没有这样渴求过能见到莲月教教主,从她第一次遭遇到他时,她都有种想要离他越远越好的感觉。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教主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圣姑眉间凝起一丝思索,略想了一下又道,“这样吧,你若愿意,可以留在这里等。”
“好,我愿意在这里等他。”
虽然心里依旧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除了等,她别无选择。
……
夜色深重,天空挂起一轮朦胧玄月,竟是血色。
洛樱沉沉的陷入无边无际的梦魇之中,好像身体和灵魂都被什么未知的神秘力量控制束缚住一样,人虽然睡着,潜意识却惊躁不安,拼命挣扎着想要清醒过来,越是挣扎,越是动不了。
梦魇之中,她甚至能感觉有一双幽深阴诡的眼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那双眼睛好像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直接看透了她的灵魂。
她不是洛樱,也不是沐宁,她是姬长清。
不,她不能让旁人看穿了她,她努力的告诉自己,醒来,醒来,姬长清,你一定要醒来。
终于,她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一道白光,白光不甚强烈,却尤如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她的前路,她急迫的想要逃离黑暗,激动的迈着脚步奔向那道白光。
就在她要接近那道白光的时候,忽然脚下一滑,她跌入了更深的深渊,她以为自己醒了,原来是陷入了更深的梦魇之中。
她甚至连想要惊叫一声都叫不出来,在快到跌入谷底的时候,忽然有道紫色光影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她抬眸一看,就看到一脸熟悉万分,光耀夺目的美丽面庞。
“卫元极……你来了,你终于来了。”
好像找到一种安全的力量,足以带离她逃脱梦魇的安全力量,她哑着嗓子唤了他一声。
“阿樱,我带你回家。”
“嗯。”
他的后背突然生了双翼,紫色如梦幻一般的双翼,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往上一拉,她成功的跌入他的怀中,然后随着他慢慢的往上飞翔,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她紧张到僵硬的身躯慢慢松懈下来,就在他带着她飞越到悬崖顶的时候,突然她看到他背后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白光如寒色刀锋,带着凌厉的杀气直朝卫元极的背后刺来。
“不要——”
她大叫一声,想要推开他,她却发现自己的身躯根本动弹不得,她拼命的用牙齿咬住了下嘴唇,直咬到鲜血淋漓,身躯颤抖,可是强烈的痛感没有让她清醒过来。
“不要,卫元极,不要,你不要死……”
她像踩了一团棉花上,无处着力,除了眼睁睁的看着那柄刀锋刺穿他的胸膛,她什么都做不了。
血花弥漫了眼睛,她的眼前一片红光。
“阿樱,若有来生,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
“愿意,我愿意,卫元极,你不要离开我,你回来,你赶紧回来……”
卫元极的身体在血光中变得越来越透明,洛樱伸手想要抱住他,却扑了一个空。
床边立着一个身形高大,体态消瘦的男子,在听到她口口声声唤着卫元极时他的身体一寸寸僵硬。
他的脸隐藏在宽大的风帽之中,异样的苍白,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像是戏台上花旦抹了惨白浓重的粉,带一种病态到极致有阴魅。
“长清,回来,回到我的身边来。”
“长清,你回来,我要娶你为妻。”
他的声音阴幽的好似不是这世间的人,这声音浅浅悠悠直飘入洛樱的耳朵,她听见了,却不能做出任何反应,也不想做出任何反应,此刻的她还被困在梦魇之中,痛哭着卫元极的死去。
“吱呀——”
屋门被打开,一阵风卷来,吹动桌上烛火忽明忽暗。
“教主,你要的准备好了。”一个白色丽影走了进来,她手上捧着的竟然是凤冠霞帔,幽幽烛火下,凤冠熠熠生辉,霞帔火红似锦,映着那女子的脸如笼上云霞一般,凭添了几分好颜色。
教主一动未动,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教主,要不要属下帮姑娘穿上这喜服?”
“不必,未晚,你退下吧!”
“是。”
随着一声门响,门又被重新合上,屋内又如刚才那般静谧,静到连落下一根羽毛都能听得见。
“长清,你已经睡了很久了,该醒来了。”
冰凉入骨好似沾了梅上夜雪的指尖轻轻点在洛樱眉心,洛樱只感觉一股幽凉浸入脑海,她一个激灵,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蒙蒙烛光下,她迷迷糊糊的看到一个人影逆光站在她面前,她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大片的暗影将她完完全全的笼罩住了。
“长清,你终于醒来。”
他的声音如这世上最深最冷的水,听到耳朵里,沁入骨髓的凉。
“你是谁?”
她揉揉眼睛想要将他看得清楚,可是无论她怎么揉,再睁眼里,还是一个模糊的暗影。
“是我,长清,我是你的夫君。”
“夫君?”她满头雾水的摇摇头,看着他时眼神虽然清澈,却是空洞的,“不,我没有夫君。”
他勾起轻薄的嘴唇,淡淡笑道:“今晚,你就有夫君了。”他朝她伸出了手,他的手皙长苍白,犹如千年寒冰雕刻而成,轻声哄着她道,“乖,起来,我为你梳妆打扮,为你穿上嫁衣,我们以血月为证,结为夫妻。”
“……”
她呆呆的看着他,好像失了神智,被完完全全的蛊惑了一样,她从锦褥里慢慢伸出手,握向了他的手,她感觉到一种深切的冰凉,没有反抗,她下了床,随着他一步步朝着妆台走去。
当她坐在妆台前,他转身亲自为她端了一盆飘浮着淡白樱花的水,手在水间撩了撩,他用沾了水的想为她洗了洗脸,然后拿过一块雪白如棉絮般柔软的毛巾替她擦干净脸上的水。
这一切,他都做的很自然也很娴熟,仿佛曾经他为她做过很多次一样。
洛樱就像个傀儡一样静静的坐在那里,任由他摆布。
很快,他就执上了黛笔,为她描眉,他隐在黑暗中的眼睛看着她时很专注,一双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她俏丽的面容,她的面容也很安静,安静到近乎呆滞。
“长清,你看看,喜不喜欢我为你画的眉?”
待描好眉,他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照照镜子。
洛樱听话的转眸望向铜镜里的脸看了良久,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她满意,他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接下来为她敷了胭脂,涂了红唇,她略显苍白的脸在瞬间仿佛上了这人间最好的颜色,压倒世上一切桃花。
就这样两个人静静的,他开始为她梳头绾发,然后穿戴好了凤冠霞帔。
他所做的每一个步骤都很专注,极度严谨而认真的专注,于严谨和认真之外,又带着一种独特的温柔,而她一直都是乖顺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