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逊身着一身白衣,上面很干净,居然连一丝污渍都没有。看来,他即使身陷囹圄,也依然保持着必要的体面。
陆逊抬头看着外头的夜空,英俊的脸上的神色,却显得非常淡然,似乎并未当前的处境而感觉烦恼似的。
其实,他与蜀汉交战的时候,即使是屡战屡败,却也并未有过多么气馁的时候。如今的锒铛入狱,对于陆逊而言,就更是小意思而已了。
陆逊这个人最可怕的坚韧性,在此时此刻再度显露无遗了。
甚至,陆逊在这个时候,对着夜空想着的,也不是自己要如何从这里逃出去。因为在陆逊看来,那肯定是迟早的事情。所以,陆逊心里想着的,居然是前方的战事的情况。
陆逊心里非常担心孙皎如今的战略安排。他已经跟蜀汉的军队交手那么多次了,已经逐渐有了心得了。他发现,如今的江州军和荆州军这两支蜀汉的军队,打仗的时候的章法,根本就不同于以往的任何军队。
他们所打的每一仗似乎都是经过精心策划的,所以从出击时候的行进路线、后勤保障到排兵布阵和人员设置,无一都是非常完美的。
更有甚者,他们似乎总是谋定而后动的。如果没有十足地对地方情报的掌握,他们一般都是不会出击的。但是一旦决定出击,那绝对是经过精心地策划和准备的。所以,蜀汉的军队只要发动了攻击,往往都是一击即中的。
最近最明显的例子,就是解烦军的完败和韩当的部队在益阳城西的完败,这两个不甚光彩的战例了。
所以,让陆逊所忧心的是,孙皎现在所采取的“敌不动我不动”,对一般的敌人也许真的可以构成极大的威慑力的。但是若是对上蜀汉的这两支军队的话,效果只怕是不可能持久的。
也许,只要给敌军以足够的时间的话,在他们那些将军的精确的军事操作之下,只怕真的又可以将孙皎的大军给击败的。
而如今的蜀汉军队,一直都在下隽以南静止不动。在陆逊看来,这只能够说明一个问题:他们不仅已经发现了潜伏起来的孙皎的大军,而且必定已经在积极寻找应对的策略了。
所以,以荆州军那些杰出的将军们的谋略,只怕不久之后就可以想出破解之道了的。
如果可以的话,陆逊现在真的很想要立刻找来笔纸,将自己的这些想法全部告诉孙皎。可惜,他现在只是个正在接受审问的罪犯。
前线,那已经是个遥不可及的地方了。
这时候,监狱的大门那边传来了一阵锁链被打开的当当当当的声音。声音很清脆,在这空空荡荡的牢狱里面回荡了起来,也把陆逊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不一会儿之后,那里就出现了两个灯笼,里面发出了如同鲜血一样红的光。但是其实这火光是照不了多远的,只能够看得到方圆两米左右的路面而已。
来人一共只有四个人,两个衙役提着灯笼,前面走着的,应该是两个官员了。
等到他们走近了,陆逊才看清楚走在前面的一个人,乃是宗正府的都司空孙连。
都司空也是宗正的属官,为宗正府的狱官,负责关押服苦役的犯人,也常拘系宗族或外戚之中的有罪之人。
孙连的后面站着的是一个身材不甚高大,甚至是显得有些瘦削之人。他身着一身灰色的袍服,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面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陆逊一见此人,立刻就从端坐之中站了起来,英俊而淡定的脸上,忽然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立刻冲过去,隔着牢笼高声道:“德润,你怎么来了!”
阚泽苦笑了起来,道:“若不是我,现在还有谁敢来这里看你呢?”
陆逊闻言,顿时也无奈地苦笑了起来。阚泽说的,其实都是事实,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人敢来看望他呢?不过,由此也更加彰显了阚泽与陆逊之间交情的可贵了。这样的人,才是真正值得交托的好朋友啊!
阚泽随即就跟孙连低声又说了两句话之后,孙连便点点头,让其中一个衙役打开了陆逊的牢房的锁,又留给阚泽一个灯笼后,自己便带着那两个衙役走掉了。
阚泽就提着那个灯笼,进入了陆逊的牢房之内,里面的那种腐败的气味,也就变得更加刺鼻了。但是即使感觉有些不太习惯,但是阚泽的脸上并未表现出来。
陆逊现在能够见到阚泽来看他,心里当然是非常高兴的。他便伸手拉着阚泽,又伸手在地上扫出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地方让阚泽坐。
阚泽却是不嫌脏,真就这样大大咧咧地坐到地上了。然后,这两个人就这样交谈了起来。
阚泽这个人一向以来,口才都是极好的。加上他为人非常之精明,又不缺乏应有的幽默感,所以大家也都喜欢跟他交谈。
牢房里面不时地传出来了两人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