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青马一跃而起,在众人惊呼声中,一步跨过河面,稳稳落在岸上。
小男孩站在船尾用力挥手,一脸不舍。
忽然,小五扯了一下缰绳,转过马身,“你……叫什么名字?”
“我?”
小男孩挠了挠头皮,突然无比后悔,以前没求着爷爷,去请夫子给自己取个名字。
他眼睛猛然一亮,大叫起来。
“伢儿!爷爷叫我伢儿!爷爷姓陈,我叫陈伢儿!”
……
‘咚……’
‘咚咚咚……’
醇厚的鼓声在林间回响。
阳光穿过叶缝,斑斑驳驳撒在林间小路上,偶尔响起几声鸟鸣,和鼓声相合,更添几分静谧。
下了船,秦桑没有选择南行,而是沿着岸边的小径,向众人口中的西五村走去。
小五坐在马背上,轻轻摇动拨浪鼓,脸上并没有多么喜欢的表情,更像是下意识的动作。
‘噗!’
朱雀被秦桑按着,一口都没捞着,早已按捺不住,扑进包袱里,张口就叼起一块腊肉。
“呸!呸!呸!”
咸腥的味道直冲脑门,朱雀急急忙忙吐出来,“啊!啊!啊!臭死了!”
刚才那锅鱼汤,真是用这东西熬出来的?
“哈哈哈哈……”
看到朱雀的窘态,秦桑放声大笑。
雒侯扬起前蹄,发出一声马嘶。
小五没笑,手里的拨浪鼓却摇得更欢快了。
朱雀怒了,对着他们大叫。
“喏,给你。”
笑过之后,秦桑取出一碗带肉的鱼汤,是他刚才特意留下的。
朱雀狐疑地看着秦桑,东嗅嗅西探探,才放心大快朵颐起来。
小径弯弯曲曲。
翻越一座山岭,就能看到大片大片的农田,一个村子坐落在山脚下。
小径贯穿村子而过,继续往西,地势始终较为平缓,视野尽头仍能看到农田和村落。
小径两侧栽满了柳树,绿树如荫,远比其他树木茂盛。
山下这个村子一片冷寂,看不到炊烟,村里的人似乎都走光了。
秦桑等人继续前行,直至穿过第四个村子,转过一处山坳,前方陡然热闹起来。
原来五个村子的村民都聚集在了一起,百姓们挤在路边。
有一队人,前面抬着一长案,后面的人披红挂彩、吹吹打打,尽管都是妇孺老幼,仍然红红火火。
不知情的还以为这里有庙戏,或有什么喜事,但众人的脸上并无喜色,都忧心忡忡。
秦桑毫不避讳,缓步走来,立刻吸引了目光,越来越多人注意到了他们,窃窃私语。
抬着长案的那队人,直奔西边的山道,领头的是一个白发老人,身体硬朗,但精神有些萎靡,浑浊的双眼带着浓浓忧色。
他举着一根长杆,引导队伍前行。
抬长案的年岁也不小了,走一段便体力不支,白发老人示意停下来歇息。
这时,白发老人才注意到来了陌生人,看到道士打扮的秦桑,眼神一亮,低声交代了几句,放下长杆,快步迎了过来。
“这位仙长……”走到秦桑面前,白发老人先是恭恭敬敬行礼。
“贫道法号清风,老人家这是在祭神?”秦桑看向长案,上面摆满供果香火。
“神……对!对!对!祭神!是在祭神!”
白发老人激动地连连点头,一脸期待,“仙长您是得道高人,肯定懂得鬼神之事?”
“略懂。”
秦桑微微颔首,“不过,贫道看不出你们在祭什么神,听闻蝗群将至,是在请神庇佑你们?”
“这……”
白发老人看了眼身后,把秦桑拉到人群外,两腿一弯就要跪下,“请仙长为小老儿指点迷津!”
秦桑把住他的双臂,“老人家何须如此大礼?贫道此来,便是听闻此事。能帮得上的,自然会出手,若帮不上,也无可奈何。”
“不瞒仙长,小老儿前两天做了个梦……”
白发老人不知憋在心里多久了,终于遇到了一个道士,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股脑说了出来。
原来,白发老人乃是第一个村子的村长,名岳开山。
几天前,岳开山突然做梦,梦见一个峨冠绿衣的书生。
书生在梦中言,不日蝗神将至,将带来蝗灾,让他提早准备。
岳开山当场就被惊醒,醒来后发现一切正常,不料第二天晚上又做了同样的梦,这才意识到古怪。
他到山上放出鹞鹰,不料那鹞鹰往西飞过几座山就飞回来,不停在天上盘旋,啾啾尖鸣,无论如何也不往西去了。
当晚,岳开山又做了同样的梦,再也坐不住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但梦中之事如何令乡亲们相信,求到村里的土地庙也没有反应。
思来想去,岳开山伪造了一封书信,然后按照梦里书生的说法,设案西山,迎奉蝗神,哀求蝗神绕路,也不知管不管用。
这段时间,岳开山独自承受压力,茶不思、饭不想,身子骨都快被压垮了。
“蝗神……”
秦桑若有所思,看了眼身边的柳树,道:“听起来是有鬼神入梦示警,老人家就按书生说的做,应当无碍。放心,祭神结束前,贫道不会离开。”
岳开山闻言就像服了一颗定心丸,回到前头继续主持仪式。
仪式一直持续了三天,香案就摆在西山垭口,每日清晨更换新的贡品。
第四天清晨。
垭口外的山道上,忽有一名妇人骑驴而来,竟和书生描述的一模一样。
岳开山带领所有人,遵照书生的嘱托,跪地哀求:“凡人生息不易,望蝗神怜悯,高抬贵手。”
妇人在长案前停下,哼了一声,“可恨那枯柳饶舌,阻我去路!禾稼之灾可免,既然你甘愿现身替劫,那便身受吧。”
说罢,调拨驴头,转入深山。
不多时,西天忽现阴云,蝗群飞蔽天日,嗡声大作。
众人惊恐万分。
只见蝗群越过他们头顶,竟不落禾田,尽集杨柳,然后便又飞入荒山。
蝗虫过处,柳叶被啃噬殆尽,原本生机勃勃的柳树皆现枯败之象。
“走了!”
“蝗群走了!”
“没吃庄稼!真的没吃庄稼!”
……
众人劫后余生,欢呼雀跃。
秦桑一直站在山道边,目睹这一切,没有出手,蝗神也没有发现他。
目光扫过残柳,秦桑屈指弹出几滴玉液,化作牛毛细雨洒在树身。
“师父,为什么不杀她?”小五昂起头,一脸天真和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