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
东家嘴角抽了抽,语调都有点儿变了。
多亏秦桑是清源请来的贵客,否则以他的脾气,很难忍下来。
清源失笑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东家沉默了好一会儿,“七头宴有一道玉袋献宝,用都城蓝湖之中生长的七种名贵鱼类做成鱼米,将山珍白玉笋片成薄如蝉翼的玉片,做成玉袋,再将鱼米等食材酿入玉袋,实为珍品中的珍品。如果不合道长的胃口,再单独给您做一份主食……”
定下七头宴,东家去后厨忙碌。
秦桑并不是真的要为难东家,是想多拖延一下时间,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
秦桑本尊落在某处,负手而立,遥望缙县方向。
他的神情凝重异常,心中一遍遍做着推演。
无论推演多少次,答案只有一个——他做不到!
他甚至怀疑,炼虚后期修士究竟能不能做到。
秦桑还没有真正和炼虚修士正面交手过,但根据自身推断,能够评估出炼虚修士大概的能力。
突破大境界之前,不会有本质上的蜕变。
除非清源此人拥有特殊的功法神通。
可惜林保山的修为太低了,和清源之间差距有若鸿沟,仅凭这一次出手,判断不出更多东西了。
如果清源面对化神修士也能这般,才是真的可怕,任何人在他面前施展道术,都要顾忌三分。
……
醉香楼。
秦桑决定静观其变,看看清源究竟是什么目的。
正餐之前先上冷盘,均是常人难得一见的珍贵食材,茶水也是用的燕国贡茶。
秦桑屏退侍女,让玉朗在旁端茶倒水,陶誊也帮忙。
清源抿了一口茶,看向窗外,屋舍连绵,直至城墙根。
楼下的街道熙熙攘攘。
摊贩的叫卖声,小孩的嬉笑声,互相拜年的恭贺声,甚至还有吵架的声音。
爆竹声、锣鼓声、拨浪鼓的咚咚声……
林保山走后,秦桑便撤去了禁制,所有声音一起涌进雅间,好不热闹。
“正是人间欢庆时。”
清源似有感触,轻叹道,“道长下山,是不是也觉得山上太冷清了?”
“我辈修道之人,须耐得住寂寞,贫道下山另有缘由,而且还没有多久。”
秦桑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隐去了关键信息。
他转目看向清源,“道友一直四处游历?”
“不错,吾好口腹之欲,一方水土养一方风情,即使见得再多,总能遇到惊喜。”
清源微微一笑,旋即又收敛笑容,“可惜不是每个地方,都像燕国国力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就算燕国境内,也不是只有欢乐,人世间总少不了悲欢离合,凄风苦雨。”
“仅仅是人间吗?苦海茫茫,几人能渡?”
既然清源这么有谈性,秦桑也收起杂念,附和了一句。
这声感慨,发自肺腑。
如果飞升成仙便能脱离苦海,可纵观整个大千世界,飞升成功的又有多少?
每一个境界都是一个难关,将无数人挡在门外。
“你、我,总比那些人强一些。”
清源指了指秦桑,又指了指自己,突然转头,看向一旁静静聆听的玉朗和陶誊。
“你们都是读书人,学圣贤文章。世人常言人道、人道,究竟何谓人之大道?”
玉朗和陶誊没想到清源会点他们,都怔住了。
这一刻,他们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力,比被夫子点名时更甚,不由得正襟危坐。
玉朗深深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陶誊等了一会儿,见伙伴不说话,大着胆子回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清源‘嗯’道:“此可谓人伦之道,可以为国。”
陶誊没有等到夸赞,不由挠了挠头,沉思了一会儿,便又诵道:“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清源笑而不语,看向玉朗,“小道长好像有不同的看法?”
玉朗看了看师父,又看了看身边的小伙伴。
这个屋里,只有陶誊一个凡人。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问出一个问题:“凡人只能甘为鱼肉耶?”
陶誊所言,如果没有外力干预,自然是人所能想象到的最理想的世界。
可世间不仅有人,有仙神妖魔。
没有超凡力量的凡人,如同猪狗,可以被任意宰割。
就算凡间真的达到了圣贤口中的天下大同,无法保护自己,也如镜中花、水中月。
譬如缙县,如果没有于城隍等鬼神护佑,今日城中能有这般安宁祥和吗?
这种人道,能算大道吗?
陶誊呆呆看着玉朗,有些迷糊,他无法理解这个问题的深意。
清源却眼神一亮,哈哈大笑,“小小年纪能想到这些,而且看你是认真思考过的,殊为不易,道长教得好徒弟。这个问题,倒是契合了世间大乘、小乘之论。”
说到这里,清源忽然住口不言。
接着,雅间的门被敲响。
“进来,”清源道。
一个随从打扮的男子轻轻推开门,先是对主座躬身,“见过二位先生。”
又扭头看向陶誊,“少爷,天色不早,该动身了,老爷让我叫你下去。”
“我……”
陶誊一脸不情愿,不仅是不想和小伙伴分开,他还想听听这位先生有什么高论。
直觉告诉他,先生和清风道长一样,都是高人。
随从却没有眼色,催促道:“少爷,老爷正在楼下等你。”
“唉!”
陶誊无法,长叹起身,紧紧抓住玉朗的手,“玉朗,你以后一定要来都城找我!”
然后又对秦桑和清源行了一礼,恋恋不舍跟着随从离开了。
“大乘、小乘……”
本尊和在醉香楼的化身,在这一刻都有些失神,心中不断重复着这两个词语。
隐隐地,他好像抓住了什么。
“此大乘非彼大乘,不过应该也有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