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点了点头,没再言语,我看她真生气了,也自觉的走到大柜后面,假装拨拉着算盘珠子,心里却满满都是那只木头的,毛瑟匣子炮。
一直到晚上关门,春香都没再跟我说一句话,一家三口安安静静的回了家,收拾一番之后,我躺在床上,春香依然抱着我的肩膀,轻声的说道:“晓峰,你答应我,不许离开我。”
我不知道她为何会说这些话,笑了笑说:“你看你,孩子玩个玩具而已,至于嘛,再说,我能去哪?镇子就这么大,去哪还不得被你找着?”
她听了之后,非但没有开心起来,反而叹了口气,转过身背对着我,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听她轻声的说:“要是你不姓雷,就好了。”
她说的声音太小,我也正昏昏沉沉的即将入睡,听的不是很真切,急忙翻身问她:“你说什么?什么就好了?”
:“没事,睡吧”
我细细回忆着她说的话,好像有个雷什么的,难道她在说自己?越想越觉的不像,也理不出个头绪,干脆转过身,慢慢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梦里出现了一只大白圆球,这圆球在眼前飘飘荡荡,却又抓够不着,而且这圆球上好像有万条细线,牵着我,亦步亦趋,不远不近的慢慢跟着往前走。
走了不知多久,突然圆球不动了,我也随之站定,就这么站着望着那只头顶上的白球,耳边传来了一阵阵说话声,刚开始是细细碎碎的声音,最后陡然增大,我猛的睁开眼睛,打算翻身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是站着的。
眼前一片黑漆漆的人影,全部背对着我,直直的盯着前方,在我前面不远处,雷于浩扛着一根长长的白杆,白杆上挂着那个白色的圆球灯笼,我朝身边看,旁边的春香正一脸茫然的直视向前,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沙土地,环视四周,全是黑压压的人群,其中有荷花和大崔哥,以及李先生和梅姐。
每个人的眼神,表情如出一辙,无不是痴呆呆望着前面的雷于浩,而雷于浩身旁站着两名壮汉,看起来有些眼熟,应该在镇上见过,两名壮汉压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疯子?
疯子耷拉着脑袋,看样子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我怎么会在这?这又是什么地方?看起来应该还在镇子里,我却怎么从来没来过这,而且他们抓疯子干嘛?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
我暗自掐了大腿一把,一股钻心的疼从上而下的传来,既然不是梦,我怎么会到这的?我明明记得和春香说完话后,躺在自家床上睡着了啊,况且疯子这是什么情况?
此时,雷于浩突然举起自己的手,上面拿着一只小小的木头枪,这,这不是小渊今天玩的那把吗?难道就因为这事?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我刚想走上前去跟雷于浩理论一番,不管怎么说,也是小渊的玩具,事由小渊而起,我这个当爹的没理由看着人家送了玩具还遭到这般对待。
我刚要张嘴,衣袖突然被人拉了一下,我低头一下,原来是春香,她依然直直的盯着前方,却在下面轻轻的晃了晃手指,看意思是不要我出声。
我心说这哪成,拨开她手,刚要张嘴,就听雷于浩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戚栓柱居然想坏我大计,灭我全镇,今天我要替全镇讨个公道,来啊,把他的天灵盖砸碎,让他魂魄俱灭。”
我一听就急了,一个玩具就闹出个人命,这还有天理吗,心急如焚的就要往前走,只见疯子突然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轻轻的朝我摇了摇头。
把我吓退的不只是他那坚定的目光,还有异常熟悉的神情,仅此一眼我就确定,这人一定认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交情。
此时疯子大声喊道:“你他娘的,爷是戚继光的后人哇,今天居然死在你们这帮腌臜货的手里,等老子到了底下,找回莪那帮弟兄们,铲平了这破镇子哇。”
雷于浩大喊了一声:“动手!”
只听疯子哈哈大笑一阵,高声唱到:“男儿有志兮,战沙场,杀尽倭寇兮,保家乡,戚家威武兮,皆忠良,战无不胜兮,震八方”。
我急着要过去而春香死死抓着我的衣袖不松手。
就在我俩拉扯的关头,一个壮汉手持着一柄大号的榨油锤,朝着疯子的脑袋上狠狠砸了下去,只听噗的一声,仿佛锤破了个西瓜一样,顿时脑浆四溅,腾起一片血雾,死尸倒地。
雷于浩把手里的玩具枪扔在疯子的尸体上,用手向前一指,人们自发的闪开一条通道,他手执白杆,从中走过,一步一晃的带着众人朝镇子外面走去,沿途众人悉数回了家。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的跟在春香身后,进了小院,回手插好门,我刚一张嘴,说了句:“你”。
她回手伸出一个手指按在我嘴上,拉着我直奔正厅,关好门,没有点灯,两个人坐在桌旁,她叹了口气说:“该来的总是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