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老太太气得不轻,手劲儿有点重,王鑫远哎唷一声。
毛瑾叹了一口气:“你让我说说她怕什么!她气了我这么些年,还不兴我气她一回啊!”
毛瑾这心里也着实憋屈得慌,这老太太就像是号准了她的脉一般,她越是不计较,人家越是得寸进尺。这两年越发的嚣张了。这老太太除了要钱的时候,就没给过她好脸,闹得姐几个都成了习惯了,但凡家里有点屁事,就以各种理由找她要钱,这花钱多少,毛瑾倒也不是真在意,她只是觉得,事情不能这么做:若是有一天她这棵摇钱树倒了,或者她跟老王一样先走了,谁来给她老娘养老送终呢?
这话说回来,同样是一个妈生的,她老娘待她这个态度,也着实叫人寒心,比不上自家兄弟姐妹不说,连她舅舅家的小表妹都不如,那小表妹可以说是长在她家里的,人家生了一张好嘴,左一个姑姑右一个姑姑地叫着,跟她老娘处得跟亲娘俩似的……
毛瑾每每想起这些,这气就在肚子里打转,一圈一圈地,顶得她心慌。
瞧着他妈这难受样儿,不声不吭的,王鑫远就知道她老娘还惦着那老太太,他又小跑着溜到窗前转了一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妈,吃上了!”
老太太牙口不错,正举着一块羊蝎子啃呢,吸得满嘴流油。
“你管她呢!爱吃不吃!饿死这老东西!”毛瑾往院子里瞥了一眼,扭头道:“回家!”
“妈……”王鑫远伸手捏了下他妈的手,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妈老了要是也这么闹腾,你干脆拿根绳子勒死我算了!”毛瑾道。
她这声音潮得厉害,王鑫远听着很不是滋味儿。
“妈,别这么想,姥姥她会懂得……”王鑫远说不下去了,懂个屁呀!要懂早懂了!
“妈,你甭跟他们置气啊!你想啊,他们再作,还能作几年?八十年啊?我都活不了那么久!”
他话没说完,手上又挨了毛瑾一下:“胡说!”
“说错了!”王鑫远吐了下舌头,伸手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毛瑾又被他这憨样儿给逗乐了,这一笑,心中的郁结消了大半。
有一句话,王鑫远说得没错,她老娘再能作,也没几年好日子了,看一眼少一眼了,且由着它去呗。毛瑾这会儿又有些后悔那会儿对她妈有些狠了。
“我也真是的,前面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一哆嗦了,计较这些个有的没的干嘛呀!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谁能改变谁呀!”毛瑾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以后要收敛自己的脾气。
娘俩到家的时候,宋唯和毛线正在厨房里煮饺子。
“毛妈!新年好!”宋唯一见着毛瑾就扑了上去,吧唧亲了一口,紧跟着从兜里摸出个红包来:“孝敬您的!”
毛瑾照着她脸上捏了一把:“你见过晚辈给长辈派红包的吗?”
说着就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连着她那个一起塞回宋唯口袋里。
“毛妈,您真好!”宋唯搂着她的手臂撒娇。
她读大学的时候,没少受毛线的照拂,记忆最深的就是毛瑾送去的虾酱炒鸡蛋,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故而,宋唯见着毛瑾也是很亲热的。
“那你上回还不到家来!”毛瑾按了按她的手臂,道:“这次来了,要多住些日子哦!”
宋唯听得这一句,眼眶一热,狠狠地点了下头。
无论是毛线还是毛瑾,她们对宋唯大年夜里突然造访的原因,都选择了略过,她们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默默地接纳,宋唯在毛线家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家的温暖,很实在的那种。
多年以后,宋唯想起那个除夕夜,仍是感叹不已,她何德何能交上了毛线这样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