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初想要杀我,我可是和你无冤无仇的。”林渊悚然一惊,真是做梦也不到会发生这种事情。觊觎巫女峡执掌大权的人想要杀他,觊觎他心头血的人想要杀他,身边这位收了银两本该护他周全的人也曾想要杀他。
人生果然处处是杀机,在他一无所知浑然不觉的情况下,竟然数次与死亡擦肩而过。
“杀人非要有冤有仇吗?我嫉妒你,就想让你死。”黑衣人似乎将一腔悲怨全发泄到林渊的头发上,不拽下来不罢休的模样。
“有话好好说,前辈先松开我的头发行不行?”林渊暗呼倒霉,短短十几日,已经吃了许多苦楚,被揍被捆被掐脖子,如今又被人揪住了头发,道:“再不松手,我就疼死了,哎呦喂我的娘啊。”
黑衣人想起初次跟踪林渊,他夜半潜入客栈,将斧头对准林渊脖子的情景,愧疚之意丛生,慢慢松开了手。
林渊松了一口气,一边揉着头皮一边道:“您想杀我,为何没有杀?”
“为了钱,我怎么会傻到毁了自己的钱袋子。”黑衣人兀自嘴硬,不肯说出实情。
林渊道:“我不信,前辈,我很敬重您,就像敬重我的诸位师伯一样。我知道您是好人。”
黑衣人摸着脸上的伤疤,悲从中来,“我一直是个嫉妒心强的人,嫉妒每一个比我活得好的人,那一晚我本来下定决心要杀你,斧子离你的脖颈只有数寸的距离时,你睡梦中说了一句话,救了你的性命。”
“我说了什么?”林渊惊得脸色惨白,退开一大步。
只有数寸的距离,他差一点就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黑衣人道:“你睡得很不安稳,流了眼泪,说‘把我的眼睛给娘,小妹是个姑娘,不能用她的眼睛’”
林渊摸摸鼻子,道:“想起来了,有一次做梦,梦里有个女神仙,要在我和妹妹之间二选一,把眼睛给娘。妹妹是个姑娘,没了眼睛以后怎么嫁人,我决定献出我的双眼。”
“你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孝顺父母,爱护妹妹,睡梦中也不忘保护妹妹周全,我怎么再忍心下手。”黑衣人将实情说出,很是担忧,道:“你已经知道我是多么邪恶的一个人了,拿了你父母的钱,干出要杀你的恶事。你不必再心存敬意,我根本就不配。”
林渊看着黑衣人满是伤疤的脸,狰狞丑陋,诡异骇人。
林渊有些惧怕,更有同情之意,甚至能感觉到此人的灵魂纠结又复杂,他生活在一个恐怖的家庭,年幼之时被亲生父亲一刀一刀的毁了脸,造成他心灵的黑暗扭曲。
但他能及时放下屠刀,并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对善良的人存着怜惜之意。
就像一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迷路之人,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寻找光明。
林渊突然握住他宽大粗糙的手,黑衣人挣脱几次无果,就由着他握着。
“事实恰恰相反,我对您更加敬重。”林渊轻轻抚摸黑衣人手上的硬茧,“每个人都有善良的一面,也都有邪恶的一面。其实您和姨夫一样,都是弃恶从善改过自新的人,我相信您保护我不仅仅是为了钱,更是出于对我的关爱。”
林渊的手掌很热,黑衣人贪恋他掌心的温度,产生了从未有过的踏实温暖之感。
林渊道:“能听从内心善意呼唤的人就是好人,您的亲哥哥……罪不至死,也不能怪您下了毒手。”
黑衣人道:“我没有杀他,我找木匠雕刻了木人,一斧子劈成了两半。”
林渊愣了一下,最后一丝纠结完全消失,笑着道:“我就说嘛,前辈嘴硬心软,您根本不是狠心之人。您的手怎么这么凉?”说完给黑衣人揉搓手心,动作轻柔,神态认真。
黑衣人从不不知被人敬重是什么感觉,更不知被人关心是什么感觉。
林渊让他知道了被敬重被关心的感觉,就像少年之时坐在绿草如茵的山岗上,春风温柔地吹拂,阳光倾洒在身上,花香草香包围着他,一只小绵羊轻轻跑过来,伸出绵软的舌头,舔着他的脸颊,一切都那么惬意美好。
林渊道:“时至今日,我才发现自己多么幸运,除了关爱我的家人,还有那么多真心善待我的人。正是为了真心待我之人,我更需要变得强大,有朝一日我会强大到能保护你们所有人。”
黑衣人道:“真心待你的人,只需你平平安安,不需要你变得强大。”
林渊道:“我明白,可我不能一辈子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我二十多岁了,始终像个小孩子,不能继续这样。变得强大才是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前辈好好想想,一把宝剑是握在您的手里能更好的保护我,还是我自己拥有一把宝剑更安全?”
黑衣人摇头道:“人世险恶,稍有差池就会发生不幸。”
林渊道:“我会像长风说得那样,绝对不可成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即使落入险地,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
黑衣人哪里容易这么被说服,道:“我收了你爹的钱,就应按规矩办事。除非他明年不付钱了,我理所当然会撒手不管。”
林渊道:“我的心头血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前辈不答应,我会立即把消息散布出去。我不是闹着玩,也不是威胁您,晚辈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