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着实感激赵卓言的大度,不停地道谢。
黑衣人默默观察良久,终于相信赵卓言对林渊的感情的确发自真心,感慨世间之事变化莫测。
他昏迷之前,赵卓言一心要林渊的性命,醒来之后,赵卓言与林渊情同父子,互相关怀爱护。
黑衣人何尝不期盼这种无条件付出的真情,对赵卓言充满嫉妒和羡慕,意欲杀之而后快。
林渊陡然想起一事,暗骂自己糊涂,向黑衣人躬身行了一礼,道:“请问前辈,晚辈究竟该如何称呼您?”
黑衣人心虚之下往后退去,悄悄松开紧握银斧的大手,犹豫片刻,道:“我姓云,叫云无涯。”
林渊道:“以后我叫您云叔。”
黑衣人笑道:“我已经一百二十八岁了。”
林渊感叹一声,道:“看起来就像四十多岁,您的驻颜术真厉害。”说着上前紧紧抱住云无涯,脸颊紧贴他前胸,“云爷爷,您年纪大了,应该回家安享晚年,不该在外饱受风霜之苦,告诉我您住在哪里,晚辈一得空会去拜访您的。”
云无涯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紧紧抱住,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林渊像安抚孩子似的拍了拍云无涯的后背,道:“只要您愿意,可以去常青山自闲庄与我爷爷一起隐居,那里山清水秀,生活在庄里的人都非常幸福快乐,晚辈真心希望您能幸福。”
云无涯现在就感受到了从未体会过的幸福之感,他出生在一个不幸而可怕的家庭,从未得到过家人的关爱。无儿无女,也从不知道儿孙绕膝是什么感觉。一百多年的光阴,一直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林渊的一腔真情完全唤醒了云无涯深埋于心的人性,他欣喜地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得到幸福。
“您多保重。”林渊恋恋不舍地松开云无涯,转身又紧紧地抱住赵卓言。
穆长风满面微笑地看着林渊,心中却对他的做法颇不以为然。
赵卓言曾做下恶事无数,甚至对亲生兄弟暗下毒手。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使现在是真心悔过,谁能保证他将来不会旧恶复发。
那云无涯身上血腥气息浓重,显然是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对待这种人不敬而远之,林渊反而与他亲近,真是糊涂透顶。
林渊与二人依依惜别之后,招呼穆长风往外走去。
赵卓言待二人走远了,突然道:“穆师侄,老夫有话对你说。”
穆长风快速返回来,道:“师伯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卓言道:“年纪轻轻,戒心如此之重,你真的觉得自己很聪明吗?”
穆长风道:“师侄惶恐,从来不敢以聪明者自居。”
赵卓言突然笑了起来,笑的高深莫测,道:“你是个聪明人,却不是一个智者,聪明和智慧意思相近,其实有着本质的区别。”
穆长风心里一动,有些似懂非懂。
赵卓言道:“方芷莨和你一样,聪明却没有智慧。林渊看似不是聪明人,却是有智慧的人。”
穆长风疑心顿起,脸上满是云淡风轻的微笑,道:“赵师伯,师侄不会因为您一句话就去嫉妒我师哥,您还是省省吧。”
赵卓言苦笑着摇头,道:“你有雄心壮志,也的确有真本事,可你听说过哪个皇帝是凭一己之力坐上龙椅的?老夫告诉你,懂得收服人心才是最大的本事,林渊就有这个本事,当然,他是无意中做到的,不带目的地收服人心,更能长久。”
穆长风道:“您是指自己和云前辈吗?不好意思,师侄更喜欢与性情纯良之人相处。”
赵卓言道:“如果你只想做个普通人,这样的想法也无可厚非。可你不想做普通人,希望身边都是道德高尚完美无瑕之人就太过不切实际。老夫是真心悔过,你对我仍有厌恶之意,林渊不一样,过去的事情会真正地放下,哪怕老夫曾伤害了他的心上人,换作是你,肯定会耿耿于怀。”
穆长风道:“一点不错,谁伤害了我的人,我一辈子都会记着。”
赵卓言稍作沉吟,道:“你一直都活得很累吧?”
穆长风心中好生酸楚,赵卓言一句话正戳中他的痛处。多年来勾心斗角的生活,的确让他感觉疲累不堪,只是咬紧牙关忍受着煎熬着。
赵卓言道:“过早地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与天真,是好事也是坏事,你防着所有人,做人简单一点,何尝不是一种智慧。”
穆长风道:“简单一点,师侄恐怕早已死于非命。”
赵卓言将一只手搭在穆长风的肩上,颇有怜惜之意,“你就是一只离群的孤狼,将来遇到真正的难关时,不妨来找我,当然,前提是你信任我。”
穆长风道:“师伯有心帮我,为什么?”
赵卓言道:“看看,这就是你和林渊最大的区别,你会先怀疑我的动机,再决定是否该相信。而林渊会直接相信我的真心,扑过来抱住我,让我感觉这孩子跟我真亲,除了想保护他还是想保护他。千言万语不及一个普通的拥抱,将你的感情用最恰当的方式表达出来,就是一种智慧。记住我的话,面对方芷莨的时候用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