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在京安市这个略微偏北方的城市，气温还有些低。

于飞习惯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可还是下意识搓了搓手。

可是除了于飞以外，其他人似乎并不觉得这座城市有多寒冷，一对对情侣有说有笑地和于飞擦肩而过，看起来就算不穿大衣也会被对方的温暖给融化。

于飞形单影只地走在夜晚的街上，在路过一座商场的时候，于飞停下了脚步，他凝望着落地窗户上隐约倒映出来的人影。

不高也不矮的个子，不丑也不帅的样子，身材线条还算过得去，可如果和肌肉猛男放在一起比较的话只会显得瘦削，如果说他的身上还有什么出彩的地方，那就是他的皮肤了。

白皙，十分白皙，白皙得让女人都羡慕。

可于飞却不喜欢自己太过白皙的皮肤，他曾经因为一些事情去辨认过尸体，他至今都记得那具尸体的皮肤——惨白无比，和他的皮肤状态很相似。

为此于飞尝试过各种让自己变黑的办法，日光浴机、美黑精华霜、狂吃黑芝麻……可他的皮肤就像是故意和他作对似得，依旧白的过分。

叹了口气，于飞继续向前走，嘴里却忍不住嘟囔道：“这种鬼天气，最适合待在家里了，我是疯了才跑出来看那些家伙秀恩爱。”

七拐八拐之后，于飞从繁华的街道走到了相对偏僻的老街上，这条老街据说在明清时期就存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文物了。

住在这条街的基本上可以分为两种人，一种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一辈子住在这里，早就习惯了这种沾染了老气的环境；另一种则是像于飞这样的年轻人，他们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选择了这条租金相对便宜的老街老房子。

于飞今年读大四，在一个号称“世界五百零一强”的网络公司实习，每天的任务就是游走于城市的各大网吧，在各大网络平台上用不同的账号发布和公司有关的各类广告，工作时间相对随便，当然了，相对应的工资也非常随便，随便到他只能在这条老街随便租了一个只有二十平左右的房子。

在他刚要拐进楼下小卖部的时候，就见一个穿着淡粉色外套、身材曼妙的女人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于飞认识，是他的邻居，叫做梦菡，大他四岁，从邻省来这里闯荡，面容姣好，性格外向，平时对人十分热情，每次见到于飞都十分主动地和他打招呼。

“梦姐，刚下班吗？”于飞笑呵呵地招了招手。

梦菡听到于飞的话，脚步一停，慢慢转过头去。

于飞就见梦菡的脸上布满了乌云，眼中是说不尽的幽怨，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嗯，刚下班。”

说完之后，梦菡微微低下了头，朝身前的楼道里走去。

于飞见梦菡状态不佳，不禁奇怪道：“难道是工作不顺心？怪了，平时就算工作上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也不至于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吧。”

梦菡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于飞，问了一个让于飞大感意外的问题：“你说如果人死掉的话，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怎么可能会开心呢？”于飞感觉今天的梦菡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梦姐，你问这个干嘛？”

“嗯，我没事，只是随便问问而已。”梦菡再次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渐渐消失在了楼道里。

“这……梦姐该不会要做傻事吧……”于飞的心里有些发堵。

一边嘀咕着，于飞一边走进了小卖部，把这一个星期的晚餐全都买齐了——七包拉面，外加七根火腿肠。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在这个以老人为主的老街上，已经没有人走动了。

老人全都回家喝茶水看电视消磨时间，年轻人要么还在拼死工作，要么已经呼呼大睡准备第二天早起赶地铁。

小卖部距离楼道只有十米远，在空旷的路面上，于飞的每一步都能荡起回声。

“哎，等赚到钱了，就换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住，起码路灯不要这么渣。”于飞暗暗下定决心。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于飞的身旁落在了地上，发出噗通一声闷响。

于飞吓了一跳，连忙向旁撤了几步，这才朝落物的地方瞄去。

这一看，于飞只感觉脑袋嗡的一声。

那淡粉色的外套——是梦菡！

于飞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看向自己房间的位置，然后眼神又向一旁挪了挪，那个位置，就是梦菡租的房子。

窗户开着，纱窗不见了。

于飞直到这时才真正清醒过来。

梦菡，跳楼了！

借着昏黄的路灯，于飞看到梦菡的身体以一种十分扭曲的姿态匍匐在地上，应该是双脚先落地的缘故，腿骨不知道断成了多少截，两条原本修长漂亮的腿扭曲得就像是胡乱划出的七扭八拐的折线一样。

于飞深吸了几口气，过往的一些经历让他在此刻还能保持着最起码的冷静，他一边轻声呼唤着梦菡的名字，一边掏出手机准备拨打120。

可就在他就要把手指按在拨打键的时候，梦菡的身体突然动了动。

于飞先是一愣，连忙向梦菡跑去，一边跑一边轻声叫道：“梦姐，你……”

一句话还没说完，于飞猛地停下了脚步，同时踉跄着向后退去，脸上满是惊恐。

就见梦菡以一种十分僵硬的动作慢慢站了起来，可她双腿寸寸断裂，站立的姿势十分古怪，就仿佛是一个拙劣的木偶师在操控一个做工精细的木偶一样。

于飞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了，这一刻他很想逃跑，可看着眼前这个明显不对劲的邻居，他心中的一个想法却让他硬生生站在了当地。

梦菡的头始终是垂着的，身体晃晃悠悠地靠近于飞，于飞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在安静的街道上显得十分刺耳。

就在二者的距离不足一米的时候，梦菡猛地抬起了头。

她的容颜依旧明媚动人，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可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笑容十分僵硬，就像是被人用胶水固定住的一样。

“于飞，你错了，”梦菡脸上的笑容凝固不变，嘴巴一张一合道，“你看，我现在很开心，开心得不得了，呵呵。”

说完之后，梦菡居然不再理会于飞，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以及其诡异的姿态走进了楼道，那笑声慢慢远离了于飞，最后消失不见。

于飞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猛地剧烈咳嗽了一下，就像是经历了长时间的窒息一样疯狂地喘息着。

“呼呼……这究竟是……呼呼……怎么了……难道是……”于飞捂着心脏自言自语，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正在拼命哆嗦着。

“不用害怕，于飞，你不用害怕，”于飞继续自言自语着，“这种事情你又不是没见过，保持镇定，然后再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心理暗示还算是有些效果，于飞稍微镇定了一点。

他掏出了一张名片，犹豫了再三，最后还是收了起来：“不到最后时刻，还是不要给他打电话了，或许我可以自己解决这件事呢？毕竟梦姐是我的邻居，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说到这，于飞下意识地抬起头，却发现梦菡正站在四楼的窗前，保持着之前那种古怪的笑容俯视着他，嘴里似乎还发出了咯咯的笑声，伴随着笑声，身体也轻轻晃动着。

于飞的心顿时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