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明明病成这样还能这么笑出来的少女,家茂亲这般想着。
「对了,关于刚刚说的话……」
注意到那细微却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千岁忽然微笑着提起之前的话题。
「我呢,并没有运气不好哦。」
轻缓又清晰的声音在响起。
「因为我太惹人爱了,一定是被神明嫉妒了呢。」
「……诶?抱歉,大姐姐你是认真的吗?」
这转弯转得让家茂亲猝不及防。
「嗯,当然有一半是开玩笑的。」
「那还有一半是认真的啊!?」
这一下家茂亲和千早都囧了。
似乎因为难得成功捉弄了一次家茂亲和千早,千岁显得心情不错,弯着嘴角发出细细的笑声,脸色也微微地晕开小小的红晕。
「呐,家茂君,你今天发生了什么了吗?」
显然,家茂亲脸上清理过的伤并没有躲过千岁的注意。
又接受了一记千早的瞪眼,家茂亲挠挠头,略带敷衍地回应道。
「也没啥啦,也就是班上那群小屁孩的破事。」
「告诉我吧……」
「真的没什么啦……好吧,既然你这么八卦,就是跟英梨梨有那么一丢丢的关系……」
千岁的目光很平静,但家茂亲偏偏拗不过这样的视线,只好将班上发生的事情一点一滴都告诉了这位少女。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
「还能咋办,有锅当然是咱背啦!」
虽然家茂亲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但千岁很清楚这个男孩总会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尽管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背锅要怎么去背,但想必会竭尽所能不让英梨梨受到伤害的。
因为这个男孩,对自己身边所在乎的人总是那么义无反顾。
「嗯,我知道你会保护好英梨梨的。」
「谁说要保护她啦……」
家茂亲撇着嘴,有点不爽地嘀咕着,对此,千岁依旧是那冬雪融化一般的微笑。
「你们都会好好的……你们都是……好孩子……呢……」
轻轻用力回握着家茂亲的手,轻轻的呢喃着梦呓般的话,千岁轻轻的合上了眼眸,睡去。
「姐姐睡了。」
千早在轻声说话时,他看着家茂亲,而家茂亲置若罔闻,那连接在一起的手没有松开,只是专注地凝视着那张安静的脸庞,有句心里话他始终没有问出来。
——那我变成坏孩子的话,你会睁眼再看看我吗?
不知道在病房内无言了多久,当家茂和千早退出房间的时候,外面的天空已经黑了。
家茂亲正想离开之际,忽然感觉到有股来自身后的微弱力度抓着他的衣袂,令他举步不前。
他没有回头,却能清晰感受到传来的不安。
「姐姐,会好吗?」
千早的声音里,有细弱哭腔,有少许颤抖。
「会的。」
头也没回,家茂亲笑着回答,而回答却已麻木了。
因为他早已自问过无数遍。
最黑暗的夜是在黎明之前。
那一刻的世界,仿佛死去一般。
窗边的少女遥望着尚未见到光明浮现的天边,她莫名喜欢这样的时光。
在记忆中,她的家庭似乎没有她看过的书中所描绘得那么美好,她越发病重的时间里,只有弟弟一如既往地出现,而她的母亲只是隔三差五来探望,因为她需要经常陪伴在她的父亲身边。
是的,她的父亲几乎没有出现过在这个狭窄而苍白的房间里,即便有,那也不过是匆匆一看,尽着一丝作为父亲该有的责任,毕竟丝毫不过问,只会让他在上流社会中的评价变低罢了。
由此,少女不禁想起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一个比她还要小几岁的男孩。
少女和男孩之间有太多的莫名其妙,也许这就是世人口中常说的缘分,男孩说他喜欢她,而少女总会笑着说他不过是个小屁孩而已。
而这个男孩仿佛从不在意,他终于时时刻刻出现在少女的眼前,少女觉得他出现在病房里的时间说不定比医生护士都要长。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她绝大部分从沉睡中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男孩那张永远笑着的脸庞。
这样的事,她的父亲肯定不知道吧。
但为什么这样一个有点傻里傻气的男生比谁都懂得不离不弃呢?
少女很庆幸,她从男孩那里得到了许多,短暂相处的一年时间里,甚至成为了她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她想拥抱着这样美好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夜未尽,天未明。
少女的心中却是释然了。
过往她还能活在父母给她的的选择之中,而她能做的只是顺从。如今回想,也许她这一生之中做过最坚强的事,就是活到现在。然而自从她认识了男孩以来,许许多多出乎意料的事情让她懂得她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她所需要的不过是选择的勇气。
她可以选择一而再地拒绝男孩不厌其烦的告白……
她可以选择在平安夜搭上男孩的手在夜里约会……
原来,她可以选择的,哪怕是选择如何面对如今几乎令自己崩溃的痛苦。
此刻的少女真的很累,既然她无法选择活着的方式,那至少她可以选择自己如何死去。
生,是一个人的顺从。死,是一个人的特权。
「呐……再见啦。」
如少女所想,她最终仍拥抱着最美好的年华。
Ps:终于,他们的故事迎来了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