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
“我原以为她定是季景斋派来刺探消息的细作,可她头一回见着我,就让我觉着很怪,怎么说呢……”他顿了顿,仿佛思索般的摸着下巴,“她看我的眼神,不想是看一个陌生人,反倒有股子似乎是亏欠的味道……”
“哦?亏欠?”卫齐峥来了兴趣,他知道这儿子一向是看人准的,既然这么说,定是瞧出什么来了。
卫东鋆摇摇头:“也不好说,只是一闪而过的感觉,许是我看错了。”他转移话题道:“对了,老爹,你说睿王和怀王可会打起来?”
卫齐峥仰身往榻背上一靠,笑着望着他道:“你说呢?我想听听你的见解。”
卫东鋆双眼闪着光,兴奋异常的说道:“我看是必打不可的!怀王隐忍蛰伏了十多年,如今小媳妇终于熬成了婆,如何能甘心?他自以为北地兵强马壮,睿王又与我等斯磨颓败了,正是后浪推前浪的当口,总不会舍得这机会的。”
卫齐峥笑道:“瞧你说的,能再损一点吗?好好一个北地怀王,在你嘴里倒成了小媳妇了!”
“我说他是小媳妇还是抬举了他!实际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蠢货罢了!”卫东鋆道,“我若是他,此刻根本不会起意,反而愈发恭顺的去豫州拜见季老狐狸。”
“哦?那你又打的是什么主意?”
卫东鋆舔舔嘴唇:“若他能按捺下反心,不露一丝痕迹,季老狐狸又怎会顾得上他?此番我们江淮大涝,若是季老狐狸孤注一掷继续打下去,估计我们卫氏就得一败涂地了。若不是芒刺在背,季老狐狸怎肯放过到嘴的肥肉?更何况这肉他记挂了有十多年了!
我们江淮一败,届时季老狐狸也差不多只剩个空壳子了,他怀王再来个釜底抽薪岂不更好?偏生他为了那些小利和名头,刚有些底牌在手,就自以为能和季氏相抗,也不拿脑子想想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季氏和我们卫氏怎么说也是近百年的家底,启是他短短十数年能比的?好家伙,这么一不去豫州朝贡,便令季老狐狸察觉到了他的不臣之心,转了矛头首先来收拾他。老爹,你说这样的人不是蠢货是什么?”
卫齐峥欣慰的笑道:“那是因为他知道的不如你知道的多的缘故啊!所谓战机、战机,其实首先是机,其次才是战,孙子有云,上兵伐谋。他若知晓我们江淮和蜀中的真实境况,又何至于此?”
“正是呢!”卫东鋆点头叹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老爹,你说我们要不要先挑拨季老狐狸和怀王打起来?他们越早开战,对我们越有利啊!”
卫齐峥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急,他们迟早有一战的。季静斋是将我们视为劲敌,并没将怀王放在眼里,所以想尽快收拾妥帖北地,再与我们一争天下。可东鋆啊,你要牢记一件事。”
“什么事?”卫东鋆忙问道。
卫齐峥望着咕噜咕噜冒热气的煤炉,幽幽的说道:“无论别人怎么露出破绽,若你自己没准备好,那都是无用的。”
卫东鋆闻言愣了,细细的品味起老爹的这句话来。是啊,无论是本地怀王的自不量力,还是豫州老狐狸的外强中干,此番他们江淮卫氏钱粮告急,后续乏力,即便是机会在眼前,又能怎么样?自己没有准备,敌人即便是有破绽,也只能如镜中月、水中花,干看着没奈何罢了!
老爹的话总是很有道理,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爹!
卫齐峥却因腿上的疼再度冒了身虚汗,这该死的痛风,疼起来真要人命!他咬着牙关,忍过这阵痛,抬眼见儿子关切的目光,心中一暖。
“我多希望这把老骨头是死在沙场上啊,也好如今日这般,缠绵席榻!”他长长的呼出口气,叹息道。
卫东鋆红了眼圈,老爹戎马一生,临了却英雄气短、百病缠身,他心中就仿佛憋了股子气,欲蓬勃而出,却又无处宣泄般的难受。
“老爹!痛风会好的,老爹!”他只能喃喃的说道。
“东鋆啊!”卫齐峥一把扯住他的手腕,忍着膝盖上的痛,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道,“答应我,东鋆!让卫氏在你手中崛起!替你老爹我打败季景斋!”
卫东鋆紧闭双眼,强压下泪去,方道:“别介!老爹你别介啊!还得您给我压阵呢!老爹!”
“你这死孩子!”卫齐峥叹道。
卫东鋆扯出一丝笑意,故意用调侃的语气道:“照您的话,我还嫩着呢!哪里斗得过季老狐狸,老爹您与他斗了十多年了,说放手便放手,让季老狐狸情何以堪呢?不是?”
卫齐峥又被他这话给逗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