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事情如此,如今卫东淳也如此,她究竟还想从他生命中夺走多少?
一瞬间他甚至想不管不顾的冲到玲珑馆,干脆一把掐死那个老东西!
堂下卫东淳被大哥的目光盯的后脊梁一阵发凉,他似乎都感觉到腿肚子的打颤,从小到大,他从未鼓起过勇气与大哥对着干。
可是今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在这里,因为他更无法接受母亲的泪水和哀求。
母亲说,她如今在王府里就是度日如年。身边使唤的丫鬟都是不中用的,甚至不中用也罢了,有时候连她的命令都不听!她的膳食从十菜一汤减少了一半,如今连玲珑馆的月例也减半了,近日更是连她邀约官员夫人前来打马吊都不许,说是开销太大,赔不起!
好歹她也曾养活儿女一场,怎么到头来人还未老,就糟了嫌弃呢?
毛尚书也说了,开春以来润州小朝廷的财政其实是大为好转,听说新王妃的私人码头税收惊世骇俗,可得了这些个银子却不肯让母亲吃的好点或者过的舒坦些,这都是为什么啊?
他想不通,甚至昨儿就想当面挑明了责问大哥,可是母亲却拦着他道:没用的,你去了和他吵也没用,你大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向是看我不顺眼的,如今你父王也没了,他更是肆无忌惮了的。
想起大哥平日里对母亲的无视和怠慢,他不得不承认母亲说的没错。
随后母亲就哭着对他说,今后她有没有好日子过就看他了,她只能指望他一个。如果他能争取到封地,带着母亲离开润州,也算是尽到自己微薄的力量了,这不应该是大家都希望的事吗?
可为什么大哥会如此生气?难道说大哥并不想给他封地?
一想到这个念头,卫东淳打了个颤,他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的话:别被你大哥兄友弟恭的模样骗了,他其实就是个白眼狼!在他心里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的位置,只要妨碍他的,他都恨不得对方去死!你要记住,谨慎小心周遭的一切,如果你死了,你大哥可就再没顾忌了。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卫东淳拼命的回响,他好像记得自己说的是:怎么可能?大哥怎么可能害我?
而母亲却带着泪花抚慰着他的头,嘴里念叨着:什么不可能啊?天家无亲情,你父王大归的时候,你瞧见你哥流过一滴眼泪吗?他没有!因为他知道他终于等到这日了!
卫东淳回想起这句话,心中仿佛有根东西啪的一声断了,他狐疑的望向堂上,大哥那双怒火冲天的眼睛还死死的盯着他,没错!大哥是在恨他吧?是恨不得他去死的吧?这样就没人会跟他分割江淮了……
他仅仅是想有个地方,能带着母亲离开啊……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有呢?
一股子怒气突然从他心底升起,卫东淳握紧双拳,抬起头来直视卫东鋆,大声的重复了一遍:“我今日是来自行请封的!我还要带着老王妃去封地,母亲说了,她不适应润州的潮湿空气。”
这话一出口,堂上一片喧嚣。
二公子卫东淳要个封地没什么,江淮卫氏是有这个惯例的,可是若带着老王妃离开润州定王府,那意义就不同了。摆明了说不适应润州的潮湿空气,谁信啊?这都跟着王爷十几二十年了,又生了几个孩子,还说不适应?反而更令人猜度是不是新任定王卫东鋆对老王妃不孝顺,逼得老王妃不得不离开润州?
不过好像卫东鋆做世子的时候,对老王妃就不怎么尊重吧?如今想来老王爷没了,恐怕更是……
天朝的传统孝道在人心中的分量还是极重的,嘴上虽不说,但心中不免有些异样的想法。卫东淳这句话,等同于当堂狠狠的给了卫东鋆一巴掌,将一些难以言喻的事情,从暗中挑到了明处,再也无可挽回了。
卫东鋆眼中的火焰熄灭了,他从来不在意所谓的名声,可是卫东淳这句话一出口,他便明白了东淳的选择。
他还是选择了母亲,为了母亲他宁可让他这位大哥处于万人唾骂的境地也在所不惜。
东淳,其实还是恨他的吧?卫东鋆不禁苦笑,原来从小到大的手足之情,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他冷冷的一笑,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便起身走进了后堂。
“退朝!”元吉掐着嗓子吆喝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