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半大的孩子，尽管绿袖已经在府中当差多年，对于沐嫣奶声奶气的‘好姐姐’叫的心里美滋滋，接过一沓写满文字的宣纸，认真地清点两遍，待确定页数正确后，清灵的水眸睨了一眼左脸上还印着粉红色睡痕的沐嫣，哼了一声神色倨傲，嘴角却忍不住弯起。“好了，看在都写完的份上就饶了你这一次，下不为例。”

沐嫣偷偷松了口气，绿袖是将军府的一等丫鬟，常伴三小姐身边，据说其母亲与二夫人交好，是个脾气刁蛮、不好惹的主儿，见女孩行到门口，再也按捺不住，捂唇打了个无声呵欠，就要坐下的时候，绿袖突然回头，吓得沐嫣双腿一哆嗦，膝盖狠狠碰在桌子上，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表现出来，眼观鼻、鼻观嘴，安静地站于原地。

府中丫鬟大都很喜欢沐嫣，性格随和又很机灵勤快，只是太过顺从看起来有点懦弱没有主见。绿袖睨了战战兢兢的沐嫣一眼，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回去洗漱，去洗衣院帮工！”

“是！”突然拔高的声音，把还处于梦游状态的沐嫣吓了一跳，顿时神志清醒、睡意全无。

直到绿袖走远，再也听不到脚步声，沐嫣才眯着眼睛抬眸往门外瞄了一眼，倒抽几口冷气，用力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膝盖，又敲敲酸疼的肩膀与麻木的手臂，歇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子往传说中三等丫鬟居住的厢房走去。

说是厢房不过是一间十平米大的简朴房屋，里面除了一张需要睡下四人的普通双人床与装饰简单、腾着古典翠竹纹路梳妆台外再无其他。

古人大都起得早，此时刚过卯时，厢房内同她一样身为三等丫鬟的三名小女孩早早起身，两名已用过早膳前去洗衣院帮工，剩下一名叫做春桃的正在梳妆台前挽着发髻。

“妹妹，昨儿怎么没有回来就寝？去哪儿了，让我好生担心。”见沐嫣顶着两个浓重乌眼圈，无精打采地走进厢房，春桃连忙起身奔到眼前，瞪着一双灰溜溜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她。

“去帮三小姐写……昨天的活儿没干完，被三小姐罚站了一个晚上……”沐嫣困得要命，眼珠子完全睁不开，好在脑子转得快话锋一转，随便找了理由搪塞过去。倒不是对春桃存有戒心，只是觉得帮主子写作业这种事没有必要和别人说。

“我猜也是！你本就年龄小，干活儿慢，三小姐那脾气指定得罚你！”春桃激动地喊了出来。

凌月蓉，凌家三小姐，是个性格刁蛮任性的主儿，虽为女儿身却个子高挑，才九岁已经嚣张跋扈的不得了，据说去年还打了大夫人家的大公子凌月衍，其余兄弟姐妹见到她更是躲得远远的，仿佛她是洪水猛兽似的，分配来伺候她的丫鬟们更是苦不堪言，稍有不满便是板子伺候。奈何这种飞扬跋扈的性格却深受凌将军喜爱，认为是虎父无犬女，母亲虽是偏房，却是当朝一品士大夫庶女，碍于身份地位，各房夫人敢怒不敢言，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也怪我自己不好啦。”沐嫣扯扯嘴角强挤出一丝笑，不禁在心中为莫名躺枪的三小姐点烛。

凌月蓉虽刁蛮任性，却是真性情，沐嫣因为事先知晓性格，对其谨言慎行，变成了所有二三等丫鬟中唯一一名没有挨过打的，尤其是在知道她识字并且写字好看后，更是刮目相看。

这不，昨儿晚上就被留下，代写门客先生留下的作业。

春桃比沐嫣大两岁，平日里很照顾她，见小女孩表情讪讪的，笑着摇头，变戏法儿一半从袖中拿出一个手帕，里面放着两块温热的糕点，笑眯眯道。“今儿在膳房没见到你，就知道恐怕等你回来早膳时间已过，一会儿还要去洗衣院做工，怕你挨饿就偷偷向张叔多要了两块桂花糕。”

在膳房当差的张叔年过五十，长得五大三粗脾气却很好，将军府再有钱也只是主子们享受，像她们这种粗使丫鬟的生活仍旧十分贫苦，善良的张叔在给主子做好早膳后，余下的食材不舍得扔掉，便做出简单的糕点留给这帮小姑娘们。

沐嫣也没少从他那里要得吃的，此时看着两块并没有卖相的桂花糕，心中像是被塞了棉花般满满的，接过后对着春桃微笑。“谢谢你，春桃姐姐。”

春桃被她异常认真的表情逗笑，随意地摆了摆手，“跟我还客气，好了，赶紧收拾收拾早点去洗衣院，免得又要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