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与君别离

在甫入苦境时，赤睛想不到自己将面临如此严峻的局势，那最后的对决，本就是有死无生之局，而那惊世的一剑，却足以毁灭一切，就算魔王子，就算他是火宅佛狱的异数也绝难幸免的。

炙热的血染红了赤睛的后背，感受着魔王子越见羸弱的气息，将其背负着的赤睛不断的提高着自己的速度，他要赶回火宅佛狱，面见咒世主，求得贪邪扶木的精魄，这是凝渊最后的希望，否则……

死亡，对生长于火宅佛狱中的赤睛而言，并不陌生，做为魔王子的副体，他见证了太多的杀戮与死亡，然而他却从未想过，有一日，凝渊他也会死去，纵然自己曾言将期待他的末日，然而这一切却来得太突然了，冰冷的面容上，闪烁的目光预示着赤睛内心的慌乱。

凝渊，你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冲破了浓厚的云层，一阵温暖霞光照耀在赤睛身上，就在前方，天际，有着一个嫣红的漩涡，那便是苦境连接火宅佛狱的通道，赤睛不言不语，疾驰身形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流影。

就在这时，魔王子在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痛哼声后，缓缓的睁开了双眼。

“赤睛，你走得太快了，吾的头好晕。”

“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乖乖闭嘴！！”

“呵……死么……”魔王子轻笑一声，单手紧紧抓住赤睛的臂膀，虚弱的道：“赤睛，现在吾命令你，停下来。”

“你……”赤睛紧锁着双眉，心中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停下了前行的脚步，他从空中降下，将魔王子带至附近的一座山峰之上。

远处，残阳如血，映照天地一方，坐于坚岩之上的魔王子怔怔的望着远方夕阳之景色，良久，他长叹了一口气候，赞道：“这便是父亲一生都在追求的太阳么？真是太美了，我想我有些理解父亲了。”

默立于魔王子身旁的赤睛，沉声道：“如果你想活下去，就随我立刻回火宅佛狱。”

魔王子却摇了摇头道：“现在，已经没这个必要了。”

闻得此言，赤睛愣愣的看着魔王子，眼中的他轻抚着自己的伤口，双眼望着远方的夕阳，苍白的脸色上带着一丝淡淡笑意，朦胧间赤睛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凝渊时的情景，那高傲而冷清的少年，也带着同样的笑容，好奇的注视着自己，佛狱之中，正副双体，决定着主次之分，终其一生副体永远是主体的仆从，当时的自己为此心有不甘时，那少年却已笑着告诉自己，能成为他的副体是一种荣耀，赤睛必须一生忠诚于凝渊，而凝渊也将永远的保护赤睛，如今，那如同誓言般的话语，宛如这群山中清风一般仍在赤睛的耳中环绕着。

“凝渊，你就准备如此简单就放弃了么？这一点都不像你！！”赤睛冷冷望着凝渊继续说道：“随我回去，回到火宅佛狱后去求你的父亲，求得扶木精魄方能救你自己，从前至今，你喜玩乐，无论如何我均无意见，但若你连性命也没了，你还能拿什么去玩！？”

“死亡么？”魔王子眼望远方，淡淡的道：“对吾而言，也许会是个不错的体验呢。”

“凝渊，你！！”赤睛心头一怒，抬手指着魔王子，他早该明白魔王子是一个怎样的人，他是一个.漠视生命的人，无论是别人还是自己。

“何必如此激动呢，赤睛。”魔王子收回了目光，转而望向赤睛，平静的道：“若我死了，那么你将会获得期望已久的自由，这广阔的天空，也将任你翱翔了，这样不好么？”

“这便是你，凝渊，你总是如此的自私，我随你背离佛狱来到苦境，早已是无根之人，你想死，走得倒是简单，那我呢？一旦代表你的命树枯萎，那么你的父亲定会知晓你已身亡，在这之后毫无顾忌的火宅佛狱定会派出杀手追杀我，身为副体，吾一辈子都逃不了佛狱的追杀，而为了维护佛狱的颜面，说不定你的父亲会亲自出马，如此，你自己死了便算了，可这样却会连累吾，你明白么！？”赤睛冷声质问道：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魔王子脸上竟露出一丝落寞的神色，他苦笑道：“对于这一点，赤睛，很抱歉，现在的我真的已经无能为力了，对你，我只能说一句对不住了。”

“凝渊……”

“咳咳……”魔王子轻咳一声后，吐出一口气，声音弱弱的道：“此地，能成为我最终的归宿之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赤睛，多谢你了。”

带着一丝莫名的笑容，魔王子转首望向远方，胸前伤口中鲜血正持续流淌而出，而那不断坠落的夕阳，似乎也象征着他生命的流逝，在死亡面前魔王子显得超乎寻常的平静，这一幕，对赤睛而言是十分的陌生，从前，他从未见过凝渊会露出这般神情，难道这真是人之将死，其行有异？

“赤睛，我有些累了……现在，我想好好睡一觉，我希望在梦中，没有父亲的背叛，没有小妹的恐惧，没有战争的杀戮，没有众人的欺骗，让一切都安安静静的，若能这样真的太好了……”魔王子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唇角微扬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他低声说道：“赤睛，我要睡了，若没有什么事，就不要吵醒我了。”

赤睛紧握着双手，整个身躯都微微颤抖着，眼中，魔王子的气息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终至虚无，那昂首远眺的头颅，忽地低垂落下，群山中，狂风骤起，吹拂在魔王子与赤睛身上，沉重也显无情，火宅佛狱之异数，狂傲而无心之魔，魔王子凝渊，就这样，死了？

迈动僵硬的步履，赤睛一步接一步的走至魔王子身前，他静静的望着魔王子，不愿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滴眼泪，在赤睛眼角出现，滑落，落至地面，砸在坚硬地面化为点点尘埃，忽然，赤睛抬起手紧紧的抓住了魔王子的肩膀。

“凝渊，你这个骗子，不要在演戏了！快给我醒来！！”

少年时，追随在凝渊身后的赤睛总是以奇特的目光望着他头上的犄角，某日，凝渊转过身来告诉他，若你真的很喜欢这对犄角，那便送给你了，当时，在赤睛惊愕的目光中，凝渊直接将头上的犄角掰断，递给他，在赤睛接过那对犄角后，而微微颤颤时，却见凝渊发出高昂的笑声，而他头上断裂的犄角如变戏法一般又恢复过来，自己手中的却只是一对枯败的树枝，自那之后，赤睛便暗暗发誓，今生，绝不在会被凝渊欺骗。

“凝渊，你不是曾说过，总有一日，你要让剑之初为你端茶倒水，要让天尊皇胤为你说书逗乐，更要让槐生淇奥为你捶肩按摩，如今，这些事情，你一件都未能做到，你真是个无用之辈！如此，你甘心么！？你给我醒过来啊！！”

四魌大战，火宅佛狱生死存亡之际，凝渊独率一军抵挡三界联军，战阵前，面对大军压境的凝渊，对着同为四魌界新锐的诸人谈笑风生，许下了如此豪言。

“凝渊……额……”

赤睛皱着双眉，心口一股莫名疼痛，让他险些喘不过气来，他双膝跪下，脸色变得苍白无比。

恍惚间，赤睛好似又回到了昔日凝渊被咒世主封印而沉眠的那一刻，在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瞬，自己似乎看见了他无比悲伤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