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舒娆的婚礼,她跟医院请了三天假,再加上周六周日两天,她总共有五天假期,出去走走也好,一来陪陪舒娆,二来,她心里有点乱,暂时还不想见楼犀。
舒景很快就买好了五张汽车票,今日最后一班车次了,五点半出发,几人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就出发了。
夕阳西下,仍旧暮色倾城,只不复白日浓烈,稀薄寡淡,渐次轮回。
大巴车徐徐启动,她的位置是靠窗的,轻轻坐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滋味,车子前行,窗外的景物一点点被甩在身后。
她将手伸进口袋,拿出手机,看了又看,取出耳机开始听歌,耳朵里不时循环着旧日曲调,一些情绪起起落落,此起彼伏。
不多时后,车子即将驶出云川市区,她忽然将音乐暂停。
◎ ◎ ◎
六点五十,天色已经微微有些黑了,楼犀等人仍在警局,本来做个笔录用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可是因为还有另外三名劫匪在逃,警员们压力自然很大,而楼犀和楼翼都是侦察连出身,敏锐力高强,对于蛛丝马迹的捕捉非一般人可以企及,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请求他们帮着一起定夺下一步的追捕方案,事关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他们无法拒绝,只好给出适当的建议。
时间靠近七点,楼犀和楼翼还有景飒终于一起出了警局。
楼犀一出警局就掏出手机,刚刚要打给叶星辰,就收到一条短信。
“我陪舒娆回老家了,这几天都不回家,代我向思思说抱歉,周末不能陪她了。”
他微微拧眉,她只记挂着思思吗?他不是那个家里的一份子吗?
那种被她排斥在外的感觉,让他心里蓦地一闷,还有空落落的感觉袭来。
景飒忍不住秀眉微蹙,谁的短信,他看得那么认真?
她微微咬唇,心里忽然泛起不安。
楼翼望向景飒,默然叹息,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放不下楼犀。
景飒也是军区大院里的孩子,她和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和大院里的很多女孩子一样,从很早就喜欢上楼犀,可是她又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因为其他女孩子喜欢归喜欢,却不敢为爱走天涯,可是她敢。
那一年楼犀毅然决然地离开北京,景飒竟也毅然决然地跟着他一起来到云川。
她上了军医大学,硕士毕业后,去国外读博。
出国前,她问楼犀,我们可不可以在一起?
答案不言而喻。
如今她学业结束了,心中的那份爱却还是不能忘却。
“景飒,你什么时候回国的?”楼翼忽然问道。
“今天早上。”景飒微笑着回答。
楼翼微微挑眉,似乎是不解,今天早上回国的,怎么就在金店遇上了劫匪?
景飒幽幽一叹,仍有些心有余悸,说道,“我爸妈知道我今天回云川,所以就让我代他们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可是我的飞机晚点了,到的时候都下午了,我想婚礼肯定是赶不上了,所以就去了金店,想买个首饰什么的当做补礼,却没想到遇上了劫匪。”
“运气不好。”楼翼略带玩笑地说。
“一半好一半不好。”景飒忽而一笑,遇到劫匪是不好,可是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从他口中得到了一句,她是我女朋友。
她想,或许这就是因祸得福。
抬眸望向楼犀,他仍就是紧紧握着手机,一言不发,他的神情几丝落寞。
楼翼听了景飒的话,更忍不住喟叹,世界真是小得不可思议,景飒要去参加的也是向家那场婚礼吧,只可惜,主角曲终人散,配角却无端起了波澜。
楼犀和楼翼的车子还停在饭店附近,所以三人步行。
楼犀一路无言。
到了车子前,楼翼主动坐了后座,景飒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侧目望着身旁那张熟悉的俊容,目光里诸多的爱恋。
喜欢他多少年了,她已经数不清了,从北京,到云川,去国外,再回来,任凭地点如何轮换,他仍旧是她心中的唯一。
想当年,大院里那么多的女孩子都喜欢她,可她却是唯一一个敢随他走天涯的那个,她记得那一天天还没亮,她站在大院的门口,在冷冷的空气中等待着他,他背着行囊徐徐走来,在看到她的刹那蓦地一怔,却没说话。
他大步离开,她紧随其后。
他上了火车,她坐在他对面。
他进了部队,她上了军医大学。
他当上了营长,她考上了博士。
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两条平行线上各自行进,看似很近,实际上却隔着很远,可今天,她觉得自己距离他近了一些了。
她的左手微微收紧,丝丝络络的疼痛与酸甜漫入心尖。
他还记得。
她也记得。
他们上火车的那一天,她拎着重重的行李,很吃力地走进站台,他率先上车,已经找到了座位坐下,从车窗里看到她踉跄前行,忽然有人从后面撞了她,她不慎摔倒,他快速下车,将她扶起,她的左手蹭破了皮,掌心一片鲜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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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犀径自沉默,一直专注地开车,看似心无旁骛,楼翼却知道他的心思已经飘到了很远。
前方十字路口,车子停在红绿灯处,楼犀微微侧目,望着新房子的方向,眼神有些迷离。
红灯变绿,他重新踩下油门。
景飒刚刚回国,还没来得及找房子,所以暂时住在饭店,楼犀将她送到饭店门口,景飒轻声说道,“过几天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好。”他没有犹豫,景飒的心蓦地一喜,可是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到时候我可能会带一个人。”
景飒呼吸一窒,微微咬牙,“你……”
“结婚了。”他漠漠三个字。
景飒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可是她又知道,他从来不会说谎。
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楼犀,为什么,如果你从来都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当年要扶我那一把,为什么要让我跟你上火车,为什么要给我那一丝希望?
“到了。”楼犀沉声说道,语气没有起伏。
景飒丽容悲怆,眼底是化不开的愁绪,她解开安全带,指尖轻颤,开门下车,迎风吹乱了发丝,和一腔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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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犀重新发动车子,朝着特种大队的方向徐徐而去。
夜色凄迷,车厢内安静无声。
楼翼本想为景飒说点什么,可张了张唇,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一年,楼犀之所以毅然决然地离开北京,他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