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纪若开车行驶在明明走过千百次,却觉着陌生的道路上。大概是下了雪的缘故,c市这座繁华的城市,今日格外显得空旷出奇。路上除来往的车子,就只有一群小孩子在打雪仗。
纪若跟顾诺贤的第一站,是晨光幼儿园。纪若将车停好,然后取下轮椅打开,这才折回车内,将顾诺贤抱了下来。宋御远远的站在街对面,安静的当一个透明的守护者。
“若若,你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这些事,完全可以叫宋御来做这些事的。”被一群陌生人看到自己被一个女孩抱着,顾诺贤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纪若低头淡淡看了他一眼,才将他放在轮椅上。“我想尽可能的多为你做一些事。”
闻言,顾诺贤心里暖的像是温了一壶酒。
纪若打开毛毯子,将顾诺贤整个人护好,这才推着他走进幼儿园。“若若。”搭在轮椅上的手,被顾诺贤握住。纪若低头看顾诺贤,眼神噙满了迷茫之色。“怎么了?”
“你把头放低点。”顾诺贤拍拍纪若的手,语气很轻柔。纪若满头雾水,却还是乖乖低下头来。顾诺贤松开纪若的手,然后举起自己的双手,他身体受了伤情况很糟糕,单单只是一个举手的动作,也显得有些吃力。
一圈圈解开自己脖劲上的蓝色针织围巾,顾诺贤又将围巾缠在纪若的脖子上,盯着纪若仔仔细细看了许久,才夸道:“这样,好看。”他怔怔看着围着蓝色围巾,显得模样越发俏人的纪若,眼里漾开一圈又一圈温柔的涟漪。
这是他的若若啊!
顾诺贤的手掌,在失神的纪若脸上来回抚摸了好几遍,直到最后感到无力了,这才不得已垂落下来。
纪若回过神来,她站直身子,忍不住偏偏头,去感受围巾上存有的属于顾诺贤的余温。“坐稳了。”纪若推着轮椅,走进幼儿园。
保安拦住两个人,公事公办说:“抱歉,这里是幼儿园,未经允许,你们不得随意进出。”这些年幼儿园发生过多起绑票事件,绑匪扮做各种各样的人迷惑眼球,造成了一起又一起悲剧的上演。
作为一个称职的保安,他可不许任何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随意进出幼儿园。
纪若冷冷睨着保安,没有说话。
保安大概是认出纪若来了,目光顿时变不一样。今早那段直播视频,几乎全国人民都看到了。保安刚还躲在小屋子里,烤着电火,对着视频里被警察拷打的纪若直抹泪花呢!这会儿眼睛还红肿着呢!
“原来是纪小姐!”保安又低头看了眼被纪若推着的顾诺贤,见顾诺贤是坐在轮椅上的,一时间神色也有些奇怪。“抱歉啊纪小姐,我们幼儿园也有幼儿园的规定,除非是来接孩子的,否则,外人是不可以随意进出。请您,多多配合我们的工作。”保安揉揉发胀的双眼,一张脸在大冬天,冻得有些红。
纪若看了眼垂眸不语的顾诺贤,有些气馁。“我看我们还是走吧。”纪若推着轮椅转身,准备离开。这时,顾诺贤抬起头来,他沉沉的目光睨着保安,威严冷冽的声音响起,比这寒冬腊月更让人生寒:“我们不是外人,这里,是我们的母校。”
“诶?”保安眨眨眼睛,没弄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纪若眼睛一亮,也说道:“没错,我跟我先生就是在这所幼儿园认识的,我们是2015届的,我跟他是同一班的,不信,你可以去查查!”听纪若准确报出年月,也不像是说谎的,保安蹙眉想了想,才打开大门,放他们进去了。
取得了保安的信任,两个人这才成功进了幼儿园里面。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一个人推着轮椅,安静地在幼儿园操场上散着步。
“记得吗?那一年学校举办亲子会,我带我妈咪一起出席。那一次,是我妈咪跟你们母女两个,第一次见面。”那一次,也是他跟籁雅若第二次正式交谈。
纪若目光闪了闪,才应道:“怎么不记得?我到现在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妈咪时,我心里别提多惊讶了。”
“你惊讶什么?”
“我惊讶,妈咪长得太好看了!”
纪若很认真的夸苏希好看,身为儿子的顾诺贤,尾巴都翘天上去了。“也是缘分,后来我爹地跟妈咪相爱,我们搬到了爹地的家中住,竟然会跟你们做邻居。”
“是啊,的确是缘分!”两人说着,已经绕着操场来回走了好几圈。顾诺贤突然提议说:“我们去教学楼看看吧?”纪若眺目望向教学楼,略有犹豫,“孩子们还在上课呢!”
“没事,我们说话小声点,不会打扰到他们。”
“那…好吧!”
教学楼只有三层,自然是没有电梯的,想要上楼只能走楼梯。纪若弯下身自,刚想抱着顾诺贤上楼,这一次,顾诺贤很坚定的拒绝了。“你别折腾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顾诺贤从轮椅上站起身,他捂着受伤的腹部,缓慢地一脚一脚,稳稳踩在楼道上。等他走到二楼时,额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手撑着栏杆,转身看着楼道下的纪若。顾诺贤咧嘴傻笑,才对纪若伸出手,并说道:“上来啊。”
纪若看着逆光站在楼道口的顾诺贤,鼻头忽然一酸。
她遗憾未能参与顾诺贤的青春,十七八岁的顾诺贤,定是风华飞扬,完美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存在。她从没见过他穿校服的样子,她幻象,穿校服的顾诺贤,一定会很帅气。
纪若苦涩一笑,才抱着轮椅上二楼。
“给我坐下来!”纪若拍拍轮椅,语气有些生硬。顾诺贤抿抿唇,还是乖乖坐了下来。轮椅滑轮,在水泥地面上摩擦发出不算刺耳的响动,两人穿过一道道窗户,朝二楼尽头的教室走去。
一些坐在教室里玩耍的小朋友听到轮椅滑动的声音,都好奇朝门外张望。
他们见到,身穿长款羽绒服的漂亮姐姐,推着一个一身黑衣,嘴角挂着满足笑意的帅气大哥哥,从他们教室门口走过。小朋友凑在一起讨论纷纷,都对这两个陌生人的到来,感到好奇。
走到走廊中间的位置,纪若突然停下脚步。
她盯着栏杆,才说:“你还记得吗?那一次,是你第一次在学校里跟人打架。”纪若看着空荡荡的走廊,满脸都是怀恋之色。顾诺贤蹙眉想了想,才摇了摇头。“我越来越记不清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段记忆,于他而言,已有二十年遥远。
但对刚恢复记忆的纪若来说,却如同昨日再现。
“那我说给你听。”纪若将头搁在顾诺贤脑袋上,才说:“那一天,你写了一首诗给我。我还记得,那首诗的内容…”纪若刚说到诗,顾诺贤目光突然一亮,他张开淡白的双唇,接口说:
“取苍穹最空灵一隅,赠予我心爱的女孩。”
闻言,纪若终于笑了。“是了!还说不记得,你明明记得,还一字不差。”顾诺贤只是淡笑,他对纪若说过的做过的,他都努力记着。以前是不敢忘,现在是不舍得忘。
“你给我写诗,被一个同学发现了。那同学在教室里大喊顾诺贤跟籁雅若在谈恋爱,你气不过,觉得他是在挖苦我们。你冲他发火了,然后他说了一句:‘顾诺贤,你以为成了顾家的孩子,你就高人一等了吗?你的爹地是顾家的私生子,你,也是!’你听了很生气,要他道歉。”
“他自然是不肯道歉,还说你的父亲就是个私生子野种。你一怒之下,给了他一拳头,接着,你们扭打成一团,打得不分你我。”听纪若说道这里,顾诺贤终于彻底想起来了。
“后面的,我都记得。”顾诺贤接话。纪若低头看着他,问他:“那你说说,后来发生了什么?”
顾诺贤仰头用温柔宠溺的目光看着纪若,直看得纪若舍不得眨眼。“那时候我个子小,也没多大力气。你担心我打不过那个人,就跑进教室,搬来一张空凳子,跑到我们身前,冲我喊:‘顾诺贤,闪开,我来帮你!’我急忙抽身闪开,然后,你手中的空凳子砸到了那王八蛋的脑袋上。”
“王八蛋脑袋当时就炸开了花,你却觉得不够,又对着他脑袋砸了几凳子,后来快把他砸死了,你这才放过他。”顾诺贤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若若啊,那个时候就很凶残呢!”
他从小,就喜欢这样霸气狂妄的纪若。
纪若见他笑的眉眼弯弯,很开心的样子,心里也跟着雀跃。
走到二楼的尽头,两人站在女厕所门口,都停下了脚步。两个人都脸带着笑意看着女厕所的方向,许多东西,在他们心里静静流淌。
有怀念,有温情,也有心酸。
“这厕所,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顾诺贤一脸怀念之色,他想起许多年前发生在女厕所里的趣事,忍不住打趣说:“咱俩,算是在厕所里私定终生了?”
纪若抿唇轻笑,却是不说话。
“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吧!”
“好!”
…
车子缓慢行驶在银杏叶树下,纪若跟顾诺贤,都看着银杏树下宽阔的马路边。过去这么多年,这里依旧是艺术家常驻的地点之一。
顾诺贤跟纪若对视一眼,才说:“这里,是我们认识斯丹文跟莫夏的地方。你还记得吗?若若。”
纪若点点头,“自然记得,你一直挂在屋子里的那幅画,当年就是斯丹文给我画的。”见路边有一个流浪画家,纪若停下车,偏头问顾诺贤:“要不要再画一张?”
顾诺贤抿唇想了想,轻轻点头。
纪若解开安全带,抱着顾诺贤坐到轮椅上。两个人站在掉光了叶子的银杏树下站好,纪若抬头对流浪画师说:“先生,请为我跟我的丈夫,画一张画。”
流浪画师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蓄满胡须的脸。
那人,看上去约莫五十左右,打扮得很邋遢,目光却很炯亮。“站好了,别动!”流浪画师支起画板,熟练的在画纸上勾勒出纪若跟顾诺贤的身影。
顾诺贤坐在轮椅上,纪若就站在他的身后。她的手搭在他的肩上,眼睑垂下,视线看着身下的男人。顾诺贤一只手握着纪若的手,另一只手,则揣在兜里。他偏头迎着纪若专注深情的眼睛,舍不得移开。
画师的手,在描绘两人相视的目光时,有片刻的停顿。
他多看了两眼纪若跟顾诺贤,再次下笔,笔尖锋利,动作越发迅速。
唰!
画师签下自己的名字,取下画纸,冲纪若说:“好了!”
纪若忙过去取画纸,她低头看了眼素描画,眼神略带惊喜。“画的很传神!”尤其是眼睛。纪若低头看画师,问他:“多少钱?”画师瞅了眼纪若,才酷酷一摆手:“老子今天心情好,不收钱!”
流浪画师说完,迅速收起自己的东西,转身就走。
纪若摸摸鼻子,心想这些艺术家,性格就是古怪。
…
两人最后一站,是绿轩山庄。
这里的别墅年岁太久,远远看着,有一种岁月的沉淀感。纪若将车停在别墅大门口,她扭头,刚想问顾诺贤要不要下车看看,这一转头,才发现顾诺贤已经睡着了。
他睡着时,微微低着脑袋,俊挺的鼻子有些发红。
纪若微怔愣,这才取下脖子上的围巾,动作万分轻柔地给顾诺贤围上。顾诺贤眼睛颤了颤,他本能的将脖子往温热围巾里缩了缩,寻找到温暖处,然后靠着车椅,缓缓陷入沉睡。
—*—
直到回家,顾诺贤还没醒来。纪若见他睡的香,不忍心将他吵醒。
姬玄御见他们这么早就回来了,心里升出一股不安。“怎么回来这么早?”姬玄御走出屋子,见纪若独自下车,却将顾诺贤留在车内。
以为顾诺贤病发了,姬玄御脸色顿时起了变化。
“该不会是病毒发作了?”
纪若摇摇头,才说:“只是睡过去了。”
“睡了?”姬玄御怪异看了眼车内的顾诺贤,才忧心忡忡说:“他身体开始出现嗜睡状况了。”姬玄御扭头看向纪若,用很艰难的语气对她说:“雅若,你做好心理准备,病毒爆发,最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纪若双脚一软,差点没站稳。
她扶着别墅门口的柱子,僵硬点点头,才狼狈的跑回楼上。
纪若一口气奔回房间,她将房门死死关闭,这才靠着门,缓缓跌坐在地上。纪若的牙齿死死咬住胳膊,这才忍住了不让泪落下来。
姬玄御的话,压的她心口沉甸甸的,像是喘不过气来。
顾诺贤的身体是越来越糟糕了,她该怎么办?她的诺诺,又该怎么办?
—*—
顾诺贤这一觉,竟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
“若若…”醒来,他下意识的四处寻找纪若。听到动静,正在外面走廊上玩的顾凌墨第一时间推开门跑进去,他站在床尾,清秀小眼睛直直看着顾诺贤,没有转眼。
“爹地,你终于醒了!”
顾凌墨确认爹地是真的睡醒了,才松了口气。
顾诺贤眯眼看了看顾凌墨,才问他:“我睡多久了?”“唔…”顾凌墨摸摸嘴角,才说:“从昨天下午,四点多,一直睡到现在!”
闻言,顾诺贤也意识到自己身体是真的要撑不住了。
“你妈咪了?她不在家吗?”大概是大限将至,顾诺贤越来越不肯放过每一秒能与纪若朝夕相处的机会。顾凌墨放下手里的小狗公仔,才说:“妈咪一大早就去,外公家了。她说,会回来陪你,吃中午饭。叫你,不要担心。”
“外公?”顾诺贤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外公是纪谱霖。
“哦,我知道了。你去玩吧,我再睡一会儿!”
“好!”
…
顾凌墨下楼后,顾诺贤并没有如他所说的那般躺下休息。
他穿好衣服,拄着拐着,去了隔壁的书房。坐在皮椅上,顾诺贤用手巾擦掉自己脸上的虚汗,这才打开抽屉柜,从里面抽取一份文件。
遗嘱。
写下这两个字的时候,顾诺贤的手都在抖。
遗嘱人:顾诺贤。
我在此立遗嘱,对本人所有的部分财产,做如下处理:
(一)、我自愿将下列所有归我的财产遗留给我的妻子,纪若女士。凤啼港房产一套、香江别墅区一套、本人雅诺娱乐公司所持所有股份全部转交给纪若;本人持有ga国际股份百分之四十一,其中百分之十五转交给我的妻子纪若;此外,我的固有定期存款,在我死后,全部给纪若。
我遗留给纪若的财产,属于纪若个人所有。
(二)、我自愿将下列所有归我的财产遗留给我的大儿子顾唯寻。黛山半山腰别墅一套;本人持有ga国际股份百分之四十一,其中百分之十转交给我的大儿子顾唯寻,在他成年后,可以依法继承ga国际总裁一职。
我遗留给顾唯寻的财产,属于顾唯寻个人所有。
注:所有财产,必须在他成年后才可以继承。另,倘若他对他的母亲有半点不好,法律有权收回他所有的继承权。
(三)、我自愿将下列所有归我的财产遗留给我的小儿子顾凌墨。本人持有ga国际股份百分之四十一,其中百分之五转交给我的小儿子顾唯寻。本人持有凯撒酒店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将在我死后,全部转交给顾凌墨。另,我在c市还有大大小小的私人饭店及两处度假村,将全部转交给顾凌墨。
我遗留给顾凌墨的财产,属于顾凌墨个人所有。
注:所有财产,必须在他成年后才可以继承。另,告诉他,他母亲吃饭嘴挑,希望他在照顾他母亲的时候,能多些耐心。
(四)、我自愿将下列所有归我的财产遗留给我的母亲苏希女士。本人持有ga国际孤坟百分之四十一,其中百分之十一将转交给我的母亲;
…
(六)、我自愿将下列所有归我的财产捐出去,回报社会。以我私人名义所建立的基金会,估算价值约会二十五亿人民币。我在我死后,这些财产,全部用作建立贫困地区希望小学,以及孤儿院、老人院等慈善事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