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身后的脚步声传来,宁海澄立刻回头,脸色阴沉下来,紧紧攥着拳头,不甘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宁夭。”
“好久不见啊,澄哥儿。”宁夭缓步走来,眉眼向两边舒展,嘴角轻轻上扬,那一瞬间带出的笑意,配着修长笔挺的身姿,让宁海澄的眸色不禁更暗了几分。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是这样,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笑,好像他永远都是胜者!
为什么?他明明应该死在手术台上!明明应该露出比他更痛苦的表情!
宁海澄竭力平复着自己心里那如海浪般翻腾的情绪,眼睛往宁夭身后一瞟,不由讥讽道:“宁夭,你还真是自信,就这么大喇喇的一个人进来跟我对质。”
“就算我现在的力气只能碾死一只蚂蚁,对付你已经够了。”宁夭摇摇头,脚步却是没停。
宁海澄下意识的戒备,他现在这种境地,就算知道宁夭大病未愈,也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可是他注意了很久,门口也丝毫不见有人进来,而且,宁夭离他越来越近,看起来真的毫无防备。
“怎么,我都离你那么近了,还不出手吗?”宁夭在距离宁海澄五米远的地方停下,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他知道,刚刚的那个笑容,是宁海澄心里最深的那根刺,“难道,做了那么多天的丧家之犬,你连胆子也变成狗的了吗?”
闻言,宁海澄心里的怒火果然被挑起,心一发狠,反正都是死路,还不如放手一搏!
霎时间,宁海澄动了,仅仅五米的距离,让他的拳头袭至宁夭面前的时候也仅仅只需一秒。宁夭面上虽然表现的轻松写意,但是他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回复,如果真的打起来那绝对会落下风。所以宁海澄拳头挥过来时,宁夭心神一凝,右脚立刻向后划出,身体微侧,千钧一发之间灵巧的避过宁海澄的拳头。
拳风凛冽,吹起宁夭鬓边的头发。然而还不待那发丝重归平静,宁夭便闪电般的出手,变掌为刀,狠狠劈在宁海澄挥出的小臂上。宁夭就算病了,这一瞬之间爆发出的力气也足以打断普通人的骨头,但对方是宁海澄,体质也很强悍,所以只是吃痛,并无大碍。而这电光火石间,宁海澄估摸出宁夭的力道,心里不由警铃大作,手臂一震,震开宁夭的攻击,而后一矮身,出腿,狠厉的扫向宁夭下盘。
宁夭却在这时笑了,再度发力,一个后跃拉开距离,与此同时手在腰间一抹,几根银针循着刁钻的角度飞快的插入宁海澄的四肢。但是宁夭这几个动作坐下来,已经有些力乏,所以有一根针失了准头,导致宁海澄的双腿和左手都被刺得酥麻不能动,而右手却还能活动自如。
双脚一麻,宁海澄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往后倒去,可他不想在这里就这么倒下,一旦倒下了,也许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于是他飞快的伸出右手想要把那些银针扒掉,却没想到就在这时,一枚小小的黑色的刀闪电而至,狠狠的穿透了他的右手手掌心,而后钉入地板!他认得它,那是宁夭的发卡。
瞬间的剧痛让宁海澄忍不住一颤,然而更痛的还在后面,当他不服输的再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一只脚狠狠的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踩在脚下丝毫不得动弹。
“宁海澄,十多年前我就提醒过你,你每次下蹲的时候都会露个破绽,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宁夭的身子微微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宁海澄,脸上却还是刚才的那副笑脸。只不过,越笑,却越显冰冷。
宁海澄愤怒而不甘的挣扎着,可是再怎么挣扎也还是被宁夭踩得死死的,耳里更是隐约听到肋骨这段的声音,咔擦,让他不禁眼睛煞红。
“宁夭!这么戏弄我有意思吗?!”
“没有意思,怎么可能有意思呢?如果可以,我连一个字都不想跟你说。但是你不肯放过我,那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你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都是因为你!”宁海澄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却带着一股难言的尖利。血的腥味在他嘴里蔓延开来,而他的眼里,仿佛也蒙上了一层血色,“如果不是你一直那么碍眼的挡在我前面,我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挡在你前面?宁海澄,你未免有些太可笑了。”宁夭微微喘一口气,刚刚那一动手,让他的脸色不由又白了几分,“你是不是觉得为什么同样是那次事故的遗孤,我却总是比你更受族人的关爱和怜悯?
“不,你错了,你还有亲人,你的大伯是宁家的家主,你拥有的东西,原本就是别人的几倍,别人为什么要来同情你?就算同情了你,你领情吗?不,你只会憎恶别人的同情,因为在你心里,低等的人不配来同情你。
“你以为我能得到军情六处的职位,全是因为宁伯对我有所亏欠,是我抢了你的位置?
“不,你错了,那是因为你的好大伯想让你有一个更好的出身,想让你光明正大的从军,那样才能爬到更高的位置,他知道你想出人头地,你想风光,他成全你。你却从来都视而不见,把别人的成全当成一个笑话。
“你现在肯定也以为,我能把你踩在脚下是因为楚家,对不对?
“不,你还是错了,是因为你不够狠!你如果够狠,够绝,真的能毒死我,跟你接头的人也不会那么轻易放弃你,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再也不用顾忌世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宁海澄摇着头,竭力反驳着,但他眼里的动摇已经不可逆转,只待某一刻,彻底崩溃。
宁夭那刺目的笑容尽在咫尺,那恶梦般的话语摧残着他一直以来坚定的信念,他想反抗,却无从着力。然后他就听到,宁夭说:
“宁海澄,你自以为自己高人一等,其实不过是你的自卑在作祟而已,你其实一直觉得自己很可怜,不是吗?”
“不!我没有!我没有……我怎么会……”宁海澄剧烈的喘着粗气,有血水倒灌进气管里,让他的脸涨了个通红。这句话就像重锤一般锤在他的心上,终于,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真的……没有自卑,我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些本来就该比我低等的人自卑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每次都能胜过我,为什么每次,他都能比我坚强,为什么在我害怕的不敢往前走的时候,他还能笑得那么随意……
你难道都感觉不到痛吗?宁夭,你难道就没有软弱无助的时候吗?为什么你总是……总是这么折磨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尤溪给我投的手榴弹,以及菲菲的火箭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