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夭和祁连做最后的挣扎,可是没人理,要被紧紧的箍着,想脱身都难,于是他们就在众人一致的起哄声中被带走了。一人一个房间,为他们婚前的坏心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婚宴上,楚琛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举杯跟俞老爹又喝了一杯。你一言我一语中,有人听见他俩在互相恭喜。
“看这样子您马上就可以抱孙子了,恭喜啊。”
“你家那小子也不错啊,再接再厉肯定还有第三个的嘛……”
“呵呵呵……”
“同喜同喜啊……”
另一桌上,朝朝暮暮还有祁多多都坐在一起,小公主艾丽尔坐在他们中间,大姐大似的给他们夹菜。艾丽尔如今也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小小少女了,一把扎高的马尾辫清爽利落,害得皇帝陛下最近又多了一个烦恼——他家的艾丽尔那么可爱那么好,万一被太多人惦记可如何是好啊?
但艾丽尔显然不是需要老爸操心的主,越是长大就越是独立精干,一个人照顾三个弟弟也不在话下。只是朝朝暮暮一边吃着菜,一边很是狐疑的抬头看她,问:“艾丽尔姐姐,你为什么流鼻血了?”
多多砸吧砸吧嘴,“番茄酱酱?”
艾丽尔一怔,连忙从楚朔和宁夭他们远去的背影上收回目光,随手抹掉自己的鼻血,语重心长的对三个弟弟说:“你们还小,不懂。留点儿鼻血算什么,没有亲眼见过R18的才不是真正的勇士,等你们长大了,我把我那一箱同人本高H漫都传授给你们……”
朝朝暮暮:(⊙o⊙)?
“那系啥?”多多一听有人要给东西他们,身体里流淌着的商人的血液沸腾了。
艾丽尔摸着下巴仔细的想了一下,回答道:“那是一种文学作品。”
朝朝暮暮多多:“哦……”
好高端的样子呢。
三个奶娃似懂非懂睁大眼睛的可爱模样羡煞了旁人,他们这一桌顿时又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围过来最多的还要属兵哥和一大群女同胞,直把那桌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暮暮小天使临危不乱,眼珠子一亮,伸出小手朝外面一指,“呀!小川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正趁着别人不注意牵着手说悄悄话的宁小川和林城瞬间被群众的目光戳了个千疮百孔,奸情曝光了,so easy。
群众顺利转火,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变成了他俩。里边一圈是兵哥们,大批俩人不义气,竟然谈恋爱都不通知一下,罚酒!外边一圈是年轻的姐姐妹妹,拿着终端机嗷嗷嗷嗷的拍照、发围脖、上论坛,小公主艾丽尔是其中的主力先锋。
最后,艾丽尔一拍桌子,“罚酒!”
酒后乱性生米煮成熟饭神马的真是萌萌哒。
宁小川的一张脸早涨成了番茄,林城就痞气多了,既然被看破了就大大方方的揽过他的肩,抓起一瓶酒往桌上一磕,“你们这是羡慕嫉妒恨啊,要我喝酒,可以啊,来战!”
“尼玛真是太猖狂了,喝!”大单身派表示悲愤,拿出了干架的气势来拼酒。
艾丽尔在后面笑成了一朵花,暮暮躲在哥哥背后,抓着他的袖子小声说:“哥哥我怕~”
朝朝立马拍拍小胸脯昂首挺胸道:“哥哥保护你!”
祁多多还在吃,但看着暮暮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愣了愣,然后举着鸡腿挪过去挡在了他前面。
论楚暮暮的持久胜利。
外面,阳光正好。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间或有几许清风,吹过春色无边的屋内,吹过欢声笑语的大厅,去粉荷摇曳的湖畔,去碧草如茵的草地。
然而在所有欢声笑语都到大不了的树下,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树下,有几个人影从始至终都沉默的站着。
穿着白衬衣的红雀倚在柳树下,金边眼镜下的眼睛透过窗玻璃看到大厅里绚烂的水晶灯,眼神显得有些迷离。身旁的伊莉安娜抽着烟,烟雾笼罩着脸旁,身材依旧火辣。剪了一头利落短发的宁梧桐站在不远处的树下,风吹起她黑色的裙摆,那欢乐的气氛熏得她也有了些笑意。
他们都还活着,可里面的欢笑却不属于他们,只是悄悄的来感受一下,来最后一次看一看那原本可能达到的另一个彼岸。然后,再去那个新世界,看一看。
宋夏,也曾经是火绒草的一员。在包括老板以及狐狼等人的默许下,他并没有再被卷入到火绒草的复仇中去,也成了唯一一个获得了幸福且能够永久走在阳光下的人。
他们的起点是一样的,虽然结局不同,但这并不妨碍红雀他们把他的幸福看成是某种延续,某种新生。
他们不禁把目光投向那最后一处地方,身穿白衣的人抱着一个木匣子站在树下,银白的长发被风轻轻吹起,那平和的面容,温柔的微笑,轻抚着匣子的动作,让人只看了一眼便好像记忆深刻的无法抹去。
那是商停,匣子里装着的,是温絮初。
他终于也死了吗?红雀默默的想,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悲痛,因为他已经见惯了死亡,而能死在商停身边,或许对那个人来说已经是最幸福的事。
他不禁想起多年前在栅栏区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是他们都还小,很多很多小孩子都被关在一个大囚室里,没有名字,没有来历,只有编号。
在那漫长的日子里,有很多人为了活命想过逃跑,一群半大的孩子聚在一起燃烧着热血,不甘的挣扎着。可唯有温絮初,远远的坐在角落里睡觉,旁人在他眼里低得就像是脚下的尘埃。不是看不起,而是觉得太蠢。还有一个狐狼不像他那么不合群,但也就是坐在人群边缘听着别人激动的讨论,因为他觉得日子过得实在太无聊。
红雀虽然身处人群里,但却总是小心的观察着他俩,因为他总觉得,如果他们这群人里有人能活下来,那肯定就是这两个人。
结局好像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这个故事在今天也终于要落下帷幕,但商停呢?
就连最会观察的红雀都无法看透商停这个人,不,也不是无法看透,而是因为看得太透了,反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纯粹透明的人?就连能焚尽世间一切的火,不也有杂质在里面吗?
但能让温絮初飞蛾扑火的人,又怎么会有杂质的存在。
想着想着,红雀笑了,他跟商停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看不透就没必要看透了。把探寻去掉,用单纯的欣赏的眼光看过去,站在柳树下抱着匣子的商停,真的很美好,美好得让人感觉天地间就剩下了那一抹纯洁无暇的白。
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商停回眸,善意的冲他笑了笑。可是眼睛一动,盛在眼眶里的眼泪就溢了出来,在脸颊上留下一道清浅的痕迹,滴落在木匣子上的花纹里。
在陌生人面前掉泪让他显得有些窘意,于是就牵动嘴角,让那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歉意。
他没有认出来那陌生人是谁,只当是萍水相逢,然后回头,认真的拿袖子擦掉木匣子上的眼泪。修长白皙的手指抚过那花纹,并蒂的莲花一如当初那个誓约一样,一生一世都要在一起。
在这个瞬间商停想起了很多事,很多久远的,都快要想不起来的事情。
那是……大约二十几年,他才只有十几岁,那时候的天也是蓝的,云也是白的,少年的心里纯净一片,以为整个世界都是洁白污垢的。他自幼跟随族人生长在深山之中,醉心医学,无忧无虑的过了很久。对他来说,生活唯一的一点波折就是他跟长辈在古医学发展上的分歧。
商停认为商家不应该敝帚自珍,应当把古医术推广出去,博采众长;但长辈们更固守传统,坚决不肯把古医术流入民间。争执的结果是双方各退了一步,商停立下誓言不轻易把古医术传给古武世家以外的人,相对的,他也获得了外出求学的权利。
就这样,满怀着期望与憧憬的商停离开了商家,来到了五彩斑斓的外面的世界。可是不到一年,商家就没有了。
恶梦在一夕之间降临,商停匆匆赶回家看到那一片尸山血海的时候,整个人几近奔溃。其余古武世家的人都以为商停真的因为心中的善念放弃了报仇,就连宁远山也对他佩服不已,呵,可谁真的站在商停的角度想过,有谁……真的能无视那些鲜血。
他不是圣人,他其实跟普通人没有两样,他会愤怒,会仇恨,少年还未坚定的心志在那一刻受到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冲击,他跟所有普通人一样,被残酷的现实击垮,被仇恨的鲜血蒙住了双眼,度过了很多个行尸走肉一般的日子。
商停心思单纯,但并不笨,相反的,如果他动起脑子来其实比谁都要聪明。古武世家在面对大的危难时一向同气连枝,所以他并没有跟任何一家求助,而是选择易容之后混入了古家,那场灭门案的主导家族。
可一个人的力量何其弱小,商停又因为常年醉心医术,身手并不出彩。于是一个恶毒且大胆的念头,渐渐在商停的心里滋生。
古武世家为了避世,一般都选择隐居在山林里,那里有最好的环境和最新鲜的空气,倒很是适合古武世家习武。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山林里,有上好的山泉水。医术可以救人,同样也可以杀人,以商停的造诣,他只需要把调配好的毒药投入泉眼,古家上下必死无疑。
恶毒的念头一旦滋生,就再没有办法根除。商停不断的在山林里徘徊,一直以来的善意与恶念交织,让他根本没办法入睡。最终,恶毒的念头占据了上风,因为只要商停一闭眼,那些死去的族人、亲友,包括他的父母,就会抓着他的手脚,声嘶力竭的质问他——
你为什么不帮我们报仇?!
为什么不去报仇?!
为什么你还活着?!
无数双手抓着他,最终血肉褪尽化成森森的白骨。商停每每被这样的恶梦惊醒,蜷缩在床的一角,眼泪流得好像永无止境。他质问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可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来拯救他,日复一日,毒药做好了,他的心也渐渐沉至谷底。
最后他趁着古家有喜事,所有人都聚在前院的时候拿着毒药跑到了那眼山泉旁。可是当他颤抖着双手,想要把毒药投入泉眼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
“大哥哥,你在干什么呀?”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站在他身后,抱着个布偶娃娃,很天真的问他。
商停的手霎时间怔住,他回头,看到了小女孩发间带着的那朵小白花,那代表着——这个小女孩也有亲人死了,就死在跟商家的那场厮杀里面。
商家可不是任人揉捏的兔子,一手医术杀起人来也丝毫不逊色,一个商家灭了,代表着有更多的人跟着他们一起陪了葬。
“我……”商停看着小女孩,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大哥哥你也一个人吗?妞妞也一个人,你陪我玩儿好不好?”
前面在办喜事,可小女孩却一个人走到这么偏的地方来,无亲,无故。商停忽然间有些鼻酸,好像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很久,才遇到一个跟他一样孤独行走的人。
妞妞看着眼前这个傻愣愣的大哥哥,眼中露出一点关切来。他看上去好可怜啊,头发都乱糟糟的,脸上也脏兮兮的,妞妞就转身去捧了一捧泉水,笨手笨脚的给商停洗脸,一边洗一边带着祈求问:
“大哥哥你好脏呀,妞妞给你洗干净了你就陪我玩儿好不好?”
商停没有回答她,妞妞却还是卖力的踮起脚尖用干净的泉水给他洗脸,小手一遍一遍的帮他擦着,黑亮的眸子里清澈的倒映着商停的脸。
看着那双眸子,商停就觉得手里的那包毒药越发的烫手,心中的罪恶感一层一层的叠加着,长久以来被仇恨折磨的委屈和心酸都齐齐得涌上心头,随着眼泪再次被冲刷出体内。
妞妞摸到商停脸上滚烫的眼泪,有些慌了,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着,“大哥哥你怎么了啊?”
商停还是没有说话,一想到刚刚如果自己手快一秒,眼前这个小女孩就将跟许许多多人一样因为他而痛苦得死去,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他只好落荒而逃,跑出那片林子的时候,狼狈的跪倒在地上。地上的砂石磨破了他的膝盖和手掌,毒药的纸包被汗水浸湿,些微的毒素透过湿纸侵入他破损的皮肤,乌黑渐渐攀爬上他的手臂。
他又走了很久,几度跌倒,又几度爬起来,没有谁知道他曾在那些时日里经历了多少痛苦,包括温絮初,包括宁夭。他们只知道世上有个温柔的白衣圣手,却不知道,无论是谁,都需要残忍的蜕变。
他上战场,入都灵魔窟,迫使自己见识了这个世界上最残酷也最血腥的人和事,渐渐的看清了这个世界,却也依旧执着的,走在他坚持的对的那条路上。
不去报仇,并不代表仇恨已经消失;不去杀人,并不代表心中就没有恶念。他没办法阻止恶,就只有去行善。
这才是商停,真真正正的商停。
当他抱着温絮初的骨灰站在婚礼殿堂外的时候,他所回忆起来的商停,才是有血有肉,最完整的他。
他兀自把匣子抱紧了一些,一袭白袍一头白发,脸上的笑容极浅极淡,笑着,却又忍不住让眼泪打湿了衣领。
阿初,你听到了吗?这是礼堂里的钟声。
要一辈子在一起啊,一个人活着,太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肥来了~